僻静的屋舍,只有陆尔曜与秦五两人在。
“浦东那头,留下了大量的日特,这些便衣队员训练有素,几乎每个都擅长中文,甚至有人从小穿着长衫马褂长大,伪装浑然天成,我们很难从人群中辨别出来。”秦五脸色肃然,开口道。
而岳开晟,他此前说动其父,同意派出一批精良的部下,这些人有的家破人亡,有的急需一笔横财……总而言之,他们来之前,心里就已清楚这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买卖。
给了一批人,青帮便彻底与陆尔曜切割,生怕被之后的事件所连累。
陆尔曜并不介意,反倒秦五爷心中大为不满,只觉岳家实在胆小,没有骨气。
陆尔曜笑了笑,“岳先生毕竟和南京那位是拜把子的交情,大山勇夫的死要是能和他联系上,那影响就大了,岳先生可不想做这个罪人。”
秦五心里明白的很,只是他这个人平常老成持重、冷静无波,一遇上与日有关的一切,他就不由自主从心底冒出浓郁的愤懑憎恶。
这次更是区区一个日方纨绔子弟,仗着叔叔的威势在他秦五头上拉屎撒尿,他还不能正面反击,更让他惊怒交加。
“呵呵,去他祖宗十八代的攘外必先安内?那群鬼子就是饿鬼,一让再让,养大了他们的胃口,到最后只会割己肉喂其食!”秦五爷骂道。
秦五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,风华正茂的年纪,才华横溢,肯抛却米国的优渥条件,转而回国已是不易,何必要亲自出马去杀那个杂种呢。
秦五爷轻声道:“贤侄,我虽极为欣赏你的行为,可一个莽夫,不值得你亲自去冒险,让那些死士去就行了。”
陆尔曜放下支起的腿,摇摇头,“您觉得战争何时会全面爆发?”
秦五爷迟疑半晌,纵然他不信南京官方发下的政策安抚,却也不信日方敢立刻进攻,取我河山。
“大概……还有几年吧?”
陆尔曜心中苦笑,此时春末,离那个时间越来越近了。
尔曜并不回答,而是道:“不管何时,药品永远是重中之重,如今只是个小卒子就敢来抢磺胺,等到战时,磺胺必遭哄抢。”
“我已借此大发钱财,是时候收手了。”
陆尔曜更怕的是自己成了人质,尽管定居米国的大哥陆尔泰无所谓陆振华死不死,对其余兄弟姐妹也是一个态度。
但对他,陆尔曜真怕大哥一个冲动,手里握着的磺胺公司股份一举送与旁人,换他平安。
秦五了然地点头,“也好。”
他长叹一口气,开口道:“别说你了,连我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抛下家业,随大流去港岛定居……”
秦五爷只是心里有盘算,到底未能下定决心,他张了张口,突然想起什么,点头道:“你意已决,我也不再劝了,只要我在沪上一天,就会尽力照看你的家属,也算不辜负咱们俩这段时间的交情!”
这正是陆尔曜想得到的承诺,他笑道:“那就多谢秦五爷了。”
———
新洋房。
陆尔曜回到家时,除了依萍,家里人都在,王雪琴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,目光垂下盯着报纸一动不动。
茶几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。
陆尔豪和梦萍坐在另一头,大概是不敢招惹此时的母亲,看起来乖乖巧巧的。
见到尔曜回来,王雪琴拎起报纸,哗啦啦甩动,“你瞧,你瞧,这才结婚多久,何书桓直接抛下如萍去了绥远,这下如萍想起来找我了?有什么用?难道要我去绥远前线把何书桓逮回来不成!”
王雪琴气得翻白眼,若是傅文佩在她眼前,她恨不得扑上去咬碎她!
自从依萍订婚,她将如萍赶出这里的那天,她就默认了,她和傅文佩自个儿管自个的女儿,公平公正。
之后的事情正如王雪琴所想,如萍默不吭声就在南京仓促办了婚宴。
还是尔曜说了消息,王雪琴才知道如萍已经结婚了!
知道如萍结婚后,王雪琴半夜心悸,怎么也睡不着,思来想去,还是托人带了一双金镯送去南京,当时如萍特意道谢一声,此后便再无消息了。
偶然遇上傅文佩时,傅文佩是满面的春风得意,说她过得一切都好,有振华疼爱,女儿也嫁给了好男人,日子过得幸福美满。
“雪琴,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念如萍的,舍不下她,但是她有我这个亲生母亲在,”她痴痴地笑,“又有书桓这个好丈夫,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,不用你费心了,对了,振华如今待我,”
“够了!陆振华都七老八十了,怕是上个楼都要人扶,疼你爱你?我倒想听听他是怎么疼你爱你的!”
王雪琴被恶心得不行,立即嘲讽道。
傅文佩心中憋闷,刚想诉说,王雪琴送她一声讽刺的哼笑,转头就走。
经此一遭,王雪琴之后再不过问如萍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