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嬿婉弯了弯腰杆,借力支撑起花盆,纠结着开口说:“我近来攒了些银子,又借了春禅一些,如今只差三两,云彻哥哥,上次我还你的十两银子,能不能再借我?”
话到最后,魏嬿婉的脸微微发红。
凌云彻一滞,“你额娘又向你要钱了?要我说这钱就不应该给,怎么一家子专巴着你一个不放。”
魏嬿婉尴尬道:“毕竟是我的亲人,不好一点儿不给,”她匆匆带过这个话题,“但是这一回的银子不是给他们的,我想拿着钱孝敬管事嬷嬷,换个轻松些的活计,能少些打骂。”
凌云彻沉默了,“嬿婉,不是我不借,只是我要请上头喝酒、周转人情,有时也得请兄弟们去酒馆里吃上一顿好的,实在是……,不过你放心,我回去找找东西,卖些值钱的给你补上。”
凌云彻说得艰难,魏嬿婉借钱的心越发尴尬难受,仿佛浸在冷水里。
魏嬿婉正要说算了,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,“贵妃娘娘和六阿哥的轿辇经过,无关人等即刻退下,免得惊扰娘娘。”
原来是贵妃等人的轿辇很快就要到他们身后,这二人却迟迟没有发觉退到一旁。
双喜眼中若有所思,轻轻扫过凌云彻和魏嬿婉,问道:“你是哪宫的侍卫,怎么就你们二人?”
凌云彻看到这太监所穿服饰,乃是高一等的首领太监,脸色微变,急忙解释道:“公公见谅,卑职刚巧路过,送这花房宫女一程而已,卑职这就退下,这就退下。”
魏嬿婉连忙退后几步,低头垂眸,解释道:“奴婢是来长春宫送姚黄牡丹的,刚才险些冲撞了娘娘,多谢公公指教。”
高曦月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一对小情人,唇边带笑,只觉有趣,三两银子都不肯给女子花的男人竟也有人要。
捡破烂也不是这么捡的。
不说像皇上一样送来全国珍宝奇物,至少借钱果断些吧,宫里的侍卫怎么会穷成这样。
叫停轿子,果然听了一场好戏,见识了多样性。
高曦月嫌弃地移开视线。
等贵妃的轿辇经过,双喜打发了凌云彻,看着狼狈淋雨的小宫女,端着牡丹花盆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,耽误了太久,魏嬿婉有些抱不动。
双喜指了指后头跟着的小太监,点头道:“娘娘有令,让人护送你一段路,这花盆就给他端,你来打伞。”
魏嬿婉一愣,有些欣喜,又有些惶然担心,不知该不该把花交给咸福宫的人。
双喜道:“娘娘有了阿哥后,念着积福行善。也是你运气好,叫娘娘撞见了你们,若是换了其他看不惯这些事的娘娘,你们二人都得去慎刑司走一趟。”
“行了,好好一个姑娘家,长的也端正,放出宫有大把人选可挑,一点银子都给不起的废人,何必纠缠?”
双喜把贵妃赏下的一块银锭递给魏嬿婉,转身快步追赶轿辇而去。
长街上只余魏嬿婉和剩下那个小太监。
小太监递了伞,接过牡丹花盆,颠了颠,笑道:“这位姐姐好福气,这是娘娘听了一场闲谈的赏赐罢了,并无其他意思,姐姐快些把银子收好吧。”
魏嬿婉浑身一轻,愣愣地握着银锭,望向已经无人的仪门,那处细雨瓢泼,雨水越下越大。
明明只是贵人的随手打发,却叫她心中一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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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曦月见三宝回来,不免多问了一句,“那小侍卫小宫女什么样,长得可好看?”
三宝一愣,回道:“侍卫还算周正,只是较之那宫女就有些不足了。”
高曦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,“财貌心竟然一个不占,看来这戏是看不下去了。”
还不如皇上呢,至少赏赐位分和金银都很大方,对孩子也算关心。
高曦月不过随口过问了一句,转头就招手让乳母们打好伞,进了长春宫的大门。
皇后的长春宫一如既往的简朴素净,嘉嫔正站在游廊下看雨水滴落,见高曦月一行人来了,行了个礼,笑道:“许久未见贵妃娘娘了,哟,今天还带了阿哥来。”
高曦月微微点头,让嬷嬷带阿哥先进去,不要受了潮湿。
嘉嫔又笑,“虽然不是亲生子,但得贵妃如此细心爱护,瞧这小脸红润的,也是天大的福气了。”
她说着,面上带了两分犹豫,但还是感叹道:“不像五阿哥,落到娴贵人手里,听说昨日又着了风寒呢。”
高曦月不知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想说什么,但她也学会了不搭嘉嫔的茬,免得祸从口出,只笑吟吟道:“嘉嫔禁足刚解,消息比本宫还灵通呢,难道是整日叫人守在翊坤宫外探听消息?”
见嘉嫔神情一滞,高曦月笑起来,“是真的啊,区区一个贵人罢了,竟让你心惊胆颤的。”
嘉嫔看她笑意盈面的样子,心中暗恨,贵妃居然连当年抢了她侧福晋位分的如懿都不在意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