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衣男子唇角笑意不变,越过孟芊芊径直往前走。
孟芊芊一手撑伞,一手抱孩子,乖乖跟在紫衣男子身后。
二人出了胡同。
一辆马车冒雨停在了紫衣男子面前。
车夫跳下来,不是拿车凳,而是跪伏在冰冷泥泞的地上,以背为凳,稳如磐石。
紫衣男子踩着人凳上了马车。
车夫没动。
孟芊芊顿了顿,也踩着他的脊背上了马车。
车夫这才起身回到驭位上。
孟芊芊将伞收好,放在门帘外。
这辆马车外观看上去毫不起眼,内里却奢华到了极致——黄金为壁,东珠为烛,沉香木所造的坐榻,金丝浮光锦为面的垫枕,就连车厢的地板上都铺了一张极为罕见的白虎虎皮。
与四处漏风的陆家马车不同,这辆马车的每块木板都严丝合缝,银炭也管够。
冰凉的身子瞬间暖和了。
紫衣男子慵懒地半卧在正对着门帘的主榻上。
他生了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庞,肤色冷白到让人想到阴森的骨,眉浓且长,斜飞入鬓,一双好看的凤眸噙着笑意,比女子更美艳的唇角微微勾起。
但那笑意并未直达眼底,令人不寒而栗。
孟芊芊抱着孩子在他身侧的长凳上坐下。
紫衣男子含笑看着她,玩味儿地说道:“有什么想说的?”
孟芊芊瞥了眼他手边散发着阵阵幽香的熏炉:“这种香,孩子闻不得。”
紫衣男子无动于衷:“就这?”
孟芊芊想了想:“有吃的吗?饿。”
紫衣男子冷笑,抓起一个包袱扔到了孟芊芊的凳子上:“换衣裳。”
孟芊芊挽起被雨淋湿的袖子,露出一截清瘦的皓腕,冻僵的手指缓慢而笨拙地解开婴孩的襁褓。
紫衣男子淡道:“说的是你,一身雨,你想冻死她?”
孟芊芊没有说话,把孩子放在榻上,从包袱里取出了一身大人的衣裳。
见紫衣男子非但不出去,反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,孟芊芊依旧没吭声,只默默地抬起手来,缓缓扯下了腰间的束带。
当她脱到白色中衣时,紫衣男子嗤了一声,拂袖下了马车。
那个散发着幽香的熏炉也被他带走了。
“她哭一声,就杀了她。”
紫衣男子对锦衣卫吩咐完,便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。
第一个她是孩子,第二个她是孟芊芊。
孟芊芊给自己换完衣裳,给孩子也换了一身。
小家伙看上去只有八九个月大,白白嫩嫩,脸蛋儿软乎乎的,小嘴儿红嘟嘟的,眉毛细长,睫羽纤长,一看就是个玉雪可爱的小美人胚子。
许是换完衣裳舒服了,小家伙扬起下巴,无比神气地在孟芊芊怀里睡着了。
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的后门外。
丝竹管乐穿透厚厚的雨声,若隐若现地传来。
孟芊芊掀开帘子。
早有伺候的嬷嬷撑着油纸伞在等了,孟芊芊把熟睡的孩子交给她,伸手去拾帘子下的伞,却发现早已不在。
孟芊芊对锦衣卫道:“劳烦,借把伞。”
一名锦衣卫问道:“真放她走?不灭口?”
另一名锦衣卫道:“大人说了,小姐哭了就杀掉她,可小姐没哭。”
抓周宴设在都督府的翠玉阁,宾客们早已入席,觥筹交错,推杯换盏,轻歌曼舞,鼓乐齐鸣,端的是热闹光景。
陆行舟坐在自己的席位上,看着天色越来越暗,再看看身旁的空位,不由地皱起了眉头。
“武七。”
他叫道。
长随躬身道:“老爷。”
“去看看大少爷来了没有。”
“是。”
武七立马去了,很快便折了回来,身上湿哒哒的,“老爷,没看见大少爷的马车。”
陆行舟眉头皱得更紧:“这小子,怎么搞的?”
“会不会大少爷忘记来都督府的路了?”
陆行舟摇头。
儿子是武将,整个京城的布防图他都背下来了,怎会不知来都督府的路?
莫非是雨太大,半道上马车坏了?
可就算再雇一辆马车,也早该到了。
陆行舟一筹莫展之际,外面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:“大都督到——”
欢歌笑语的宴堂刹那间一寂,歌姬舞姬停了下来,宾客们也纷纷起身,对着门口的方向躬身行了一礼。
陆大都督含笑,迈步而入。
他身着紫衣,头束紫冠,青丝如墨,面如冠玉。
天底下再没比他更俊美的男子,也没比他更心狠手辣的人。
他风轻云淡笑了笑,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