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日,虞栀缨血洗了牛头寨,重伤了老寨主,要带张婉婉离开时,张婉婉却突然抢过她的长缨枪,一枪捅死了老寨主,然后拒绝跟虞栀缨下山。
虞栀缨有些诧异:“为什么?”
张婉婉摇头道:“我爹爹说我死了,我就死了吧。从此以后,这世上再也没有张婉婉了。”
女子贞洁大于天,张婉婉一旦活着下山,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了活命委身了土匪,世人不会心疼她可悲的遭遇,只会唾弃她贪生怕死,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。再说,她的夫家也不会放过她,到时候守寡事小,冥婚都有可能。
她不想死,她想活,哪怕苟且偷生。
人想活有错吗?
自然没错。
虞栀缨明白张婉婉的心思,所以她留了几个老山匪的命,扶持张婉婉成了牛头寨的新寨子,扬言张婉婉是她的亲姐姐,谁敢不听她的话,就让他和老寨主一个死法!回头串成一串糖葫芦,全挂寨门口的大树上!
在绝对的武力震慑之下,那些山匪自是不敢作乱,将张婉婉奉为大寨主。
这些山匪,虽然一开始是忌惮张婉婉身后的长缨镖局,可后来长袖善舞,经营有道的张婉婉,把一个几乎破败的,只会抢劫的山寨,利用张家在商场上的渠道,带着土匪们做生意,把山寨变成现今这般繁华的模样,早已得到了山寨上山匪的信服。谁有好日子不想过,要去刀口上舔生活。
但此间种种,也不知张婉婉付出了多少心血,经历了多少艰辛。
往事涌现,虞栀缨不由得长叹了口气。
听到她这声叹息,本来快要睡着了的张婉婉噌地一下坐了起来:“你不会是在可怜我吧?”
“哪有,我就是有点唏嘘,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,你的余生应该会过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吧。”
张婉婉嗤笑一声:“确实,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,我现在应该有员外老爹,秀才夫婿,再生个大胖小子,在家相夫教子。原来想想就觉得自己好惨,但现在我却觉得,这样的生活也不错。不对,应该说,现在的生活更好。”
虞栀缨不解:“哦?”
“如果我没有被掳,确实应该过着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,可是那样的生活,我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。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,夫死从子,女子一生都要看他人脸色行事。哪像现在这般洒脱自由,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!可能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女人吧。”
“独立天地间,潇洒走人间。”虞栀缨眸光涌动,看向张婉婉的眼神满是欣赏和兴奋之意,去年来见婉婉姐姐,她言语间还带着一丝愁闷,可今日一见,却像是豁然开朗,完全接受了现在的生活:“什么好女人不好女人,在我眼里,姐姐就是最好的女人。人生一场,什么都没有比自由随心更重要。姐姐,我看你如今可是终于想通了!”
张婉婉目光坚定地看着虞栀缨道:“妹妹以后不用再担心我,我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,我有自己的寨子,寨中的兄弟对我都忠心耿耿,我的钱多得花不完,男人嘛,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找,不当任何人的女儿,妻子,母亲,只做自己,这日子不知比以前自在了多少。”
虞栀缨听着都羡慕起来:“诶,我都不想去送镖了,你这还缺个二当家不?”
“切,你要来,大当家都让给你。”
两人说完,执手哈哈大笑起来。
说起送镖,张婉婉这才想起她带过来的那口棺材:“我倒是忘记问你了,那晦气东西你是要送到哪去啊?”
“江饶镇,钟北尧家。”
“钟家啊,那估计你这趟镖,镖银不菲啊!”
江饶镇富商如云,可谁也比不上钟北尧,钟北尧乃是江饶首富,产业遍布辰国,钟家可谓是富可敌国。
“镖银是不少!不过却是趟暗镖,里面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虞栀缨实诚道。
张婉婉忍不住提醒道:“那你确实得小心些,钟北尧这人花名在外,小妾一房一房地往家娶,你这么好看,我怕他看上你。”
虞栀缨躺在虎皮上放声笑起来:“我哪有你好看,你这美人寨主,我要是男人我也要把你抢回家。”
“去,你何时能正经一些,我都给你带坏了。”
“得了吧,谁带坏谁啊!”
月光不知何时照进窗纱,夜阑人静,时不时还能听见两个女孩儿的笑语盈盈。
窗外天光大亮,日光浅浅打在虞栀缨雪白的面容上,她不耐烦皱了皱眉,长睫微颤,倏尔睁开双目坐了起来。
“嘶——”
宿醉一夜,虞栀缨抬手扶额好半天才缓过来,瞥向身旁,不见张婉婉的身影。
啥时候张婉婉酒量居然比她好了?
虞栀缨咕哝一声,站起身,慢慢走下软塌,朝门走去。
一推开门,虞栀缨就看见了张婉婉纤秀的背影。
张婉婉正指挥着手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