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小曼又问了一句:“爸,你们食堂不是只管中饭和晚饭,怎么谢家爷儿两个一天三顿吃食堂?”
顾耀堂骂骂咧咧:“他们领导有早饭,我们没有。说是人太多,做早饭来不及,只给领导们做。我问过了,他们早上一人一个煮鸡蛋,还有油馍。领导们的小食堂跟我们不在一起,他们一顿吃三个菜,我们只有两个!”
“爸,知足吧,等以后电厂建好,你正儿八经开始上班,只能在家里吃。”
顾耀堂哼一声:“我天天给你省两顿饭的粮食,你个小砍头的还跟老子顶嘴!”
顾小曼从旁边针线筐里拿出一双鞋:“别生气爸,看我给你做了双鞋,你试试?”
顾耀堂哟一声:“你还会做鞋,我还以为你只会拿刀砍人呢!”
顾小曼继续哄他:“你是我爸,每天在工地上干活,我肯定得保证你有衣服鞋子穿,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工资和粮食。”
顾耀堂一边试鞋一边道:“算你还有点良心!”
顾小曼见他穿的还比较合脚,放下心来,先给他点甜头。
“爸,明天我哥要跟小秋哥去捞鱼,后天早上给你煎小鱼吃。”
顾耀堂见儿女都孝顺他,心里总算高兴了点:“你这丫头总算开窍了,对老子好点才有你的好日子过。”
“爸,我没有对你不好啊。我跟我哥把棉花都收回来了,等过一阵子我还想给你做个厚棉袄呢。还要给你做棉鞋!冬天那么冷,你早起上班,肯定得穿厚点。”
“棉花记得留点, 听说还要往乡镇府交棉花的。”
“爸,咱们家交几个人的粮税和棉花税啊?你现在是城市户口,我妈没了,交两个人的应该就够了吧?”
顾耀堂哪里知道这个:“我哪里晓得,等我去问问。”
“爸,做棉袄得扯外罩,你得给我钱。”
顾耀堂回过味来:“晓得了晓得了,见钱眼开的小鬼!”
顾景元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纳鞋底,父亲的鞋是兄妹两个一起做的。
顾小曼糊鞋面、剪鞋帮、滚鞋边,缝合鞋帮和鞋底。顾景元纳鞋底。
那鞋底太厚,顾小曼拽得手疼,索性让兄长帮忙。
顾景元失聪比较早,他跟外界接触不多,很多时候别人笑话他他也不知道,故而他并没有男孩子不能做针线活的观念。
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的思想比较干净、纯正,他没有被世俗污染。
顾耀堂对于这个儿子做什么从不计较,他从不把这个儿子当做能顶门立户的儿子来看。仿佛家里养的小狗,给口饭吃,勉强占个儿子的名头,省得人家骂他绝户头。
顾小曼拍拍兄长的肩膀,示意他不要再做,洗澡睡觉。
兄妹两个先后洗漱,顾小曼只洗自己的衣服。顾景元觉得妹妹大了,不让妹妹洗父亲的衣服,都是他洗。
每天黄昏时,顾景元会将家里三个蚊帐里的蚊子都赶走,把草席擦一遍,还在家里燃烧艾草。
顾小曼洗干净后躺在床上,刚刚立秋,晚上凉快下来,她很快进入梦乡。
梦里,她梦见自己去了豪华自助餐厅,好多美食……
又过了几天,到了顾耀堂发工资的日子。
顾小曼一早就叮嘱赌鬼爹:“爸,秋收结束后要种小麦和油菜,种子和肥料都要钱呢。”
顾耀堂一边吃早饭一边跟女儿斗嘴:“回头家里的地收走一大半,剩下那点地,能要几个种子?”
“爸,你一个月36斤粮食,8斤粮票,咱们家三个人呢,肯定不宽敞啊。把剩下的田种好,一年总能落下点粮食。”
顾耀堂把碗一摔:“晓得了,给你给你,见钱眼开的小鬼!”
顾小曼忙给他夹一块饼子。
她盼了一天,到了晚上,顾耀堂心疼肝疼肉疼地从兜里挖出12块钱给她。
顾小曼问道:“爸,不是说给我13块?”
顾耀堂把眼睛一瞪:“我不要花钱?你不要还给我!”
说完,他伸手就来抢钱。
顾小曼迅速把钱揣进兜里,交了6成,行吧,8块钱够他抽烟打牌和谈恋爱。
“爸,以后你涨工资了也要给我涨,至少给我6成,我要攒钱给我哥买助听器!”
“买个屁,那得多少钱?”
“不贵的,几百块就够!”
“你看我像不像助听器?你把我挂他耳朵上算了!”
“爸,还有厂里补贴的1斤肉票和布票呢?”顾小曼早就打听清楚了今天会发什么,煤矿有钱有养猪场,会多补贴职工,每个月有1斤肉和2尺布,说是职工在一线干,衣服磨损的厉害。
龙湖电厂是矿务局出资搞的,故而职工工资福利标准按照矿上标准来。
顾耀堂一边骂一边从兜里掏出1斤肉票和1尺布票给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