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繁星点点,仿佛是天宇洒下的碎钻,点缀在庄子的上空。
月光如水,透过稀疏的云层,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,映出淡淡的光影。
庄子上的一间屋子里,站在桌前的柳仁说完这话后,便偷偷观察着坐在桌旁那人的神情。
桌上烛火摇曳,映了那人半张脸。
他抬起眼,似乎有几分兴趣,“哦?柳庄还有秘闻?”
见谢予问了,柳仁连忙憨厚一笑,“公子说笑了,柳庄百户人家,哪家没点不能说的事啊。”
“那不知今日要与我的是讲哪家的秘闻啊?”
虽说是问句,面上却瞧不见半分好奇。
他的嗓音本就偏冷,此刻语气不明,竟叫人觉着比夜里的风还寒。
但柳仁似乎并未察觉,反而拉开他对面的长凳坐下,兴致勃勃的样子。
“今日随你们一并回来那位林二小姐原也是在我们柳庄长大的,不知道公子对她的事有没有兴趣啊?”
谢予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,神情淡如水,调子却拖的又慢又长,“好啊,那便劳烦阁下与我讲讲二小姐的事。”
见这人应下,他似乎毫不例外,将身下的凳子拖近些,仿佛要与人说小话般。
手搁在桌上,掩在嘴角一侧,“这二丫头啊,从小就与她娘关系不好,总是不听姜妹子的话。”
“后来老庄长的儿子,也就是咱们柳庄现在的庄长想要娶了姜妹子,这事双方也都同意,结果这丫头有自己的主意,她偏不愿意她娘再嫁,非觉得总有一天她爹会接她们回京的。”
“但谁都没想到为了让这桩婚事不成,她……”
柳仁侧过脸去,一脸悲痛。
“她竟半夜偷偷潜进老庄长的院子里,在他家水缸里下毒,原本是想着害死柳庄长便能阻止这桩婚事。”
“谁能料到,早起的老庄长喝了这缸里的水,当时就死在了院子里。”
柳仁右手挡眼,语气伤感,却偷偷抬了手指看向那边的人。
对面那人面不改色,似乎对这番话无动于衷。
见状,他将手放下,故作沉痛,“庄子里的人顾念她年岁尚小,又有姜妹子为她求情,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事报官。”
“老庄长就这么无辜惨死了。”
他似乎缓过些情绪来,“柳庄长介于老庄长的死和姜妹子之间,久久不能抉择。一方是养育他多年的父亲,一方是两情相悦的心上人,他实在难办。”
“后来,柳庄长终于想通了,怜姜妹子孤苦,还是决定娶了她。”
“但谁也没想到,二丫头见毒杀柳仁不成,竟然、竟然……”
话说到这儿,他忽然间抬起眼来,目眦欲裂,搁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,手背上青筋分明。
“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生母身上。”
柳仁死死盯着对面的谢予,眼眶通红,“没多久,姜妹子病了,婚事也就只好暂缓。”
“起初,大家都以为只是寻常的病,过一阵儿就好了,结果她这一病算是从年头到了年尾。”
“姜妹子死那天,王婶正准备去给她家送点鸡蛋,谁知道恰好撞上二丫头给她娘喂药。”
他一字一句,绘声绘色,仿佛亲眼所见。
“这药喂完之后,姜妹子吐了好多血,最后撒手人寰,死在了病榻之上。”
他悄悄抬眼故作不经意扫了谢予一眼。
故事算是讲完了,可那人还是无动于衷,面上没有半分波澜。
于是他又愤慨地加了一句,“那、那可是她的生母啊,生她养她,她、她这是弑母啊!”
旁边窗没关严实,忽一阵夜风起,吹起这人额前碎发。
碎发起伏间,他的眼神一如先前。
似乎刚才柳仁讲的那番话不过是一人独角戏,而他只是个天生冷漠的看客。
柳仁终于觉着情况不对了。
前几日林献刚来时带来的那小公子就是住在他家的,听了他与他家婆娘刻意聊的林献弑母的话后,看着尤为气愤。
可这人却……
柳仁眼皮直跳,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。
终于,先前听了这么久没吱声的人开了口,“哦?照您这么说,她竟然害了两条人命?第一条是柳庄的老庄长,第二条更是弑母,既然这样,你们怎么没人去报官呢?”
柳仁听见声,缓缓抬头与那人对视上。
谢予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温度,连带着声音也冷得像冬日里的雪。
“就不怕这么一个连自己母亲都敢害的人,有朝一日……”
“也将你们柳庄上下百余口杀个干净么?”
最后这半句话他说的漫不经心,像是在说今日的天儿有些冷,明日该添衣了。
柳仁被这眼神吓到,一时间对这接连的问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