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想起昨夜的事,再看着手中不翼而飞的那杯酒,昭华想跟这人打一架的心愈发压不住了。
但秉持着大喜之日饶人狗命的原则,她暗自忍了,心中哄了自己好大一会儿,又转而去拿桌上另一个酒杯。
只是才倒完酒,还没等她去拿。另一只手比她更快,端起就往她旁边递,“二小姐,今日我哥大婚,怕是也没请你喝杯喜酒什么的,这杯我替我哥敬你。”
“先前因着一些事,心中对你也是颇有微词,只是现在,又忽然间觉着,或许以前是我对你有些偏见了。”
少年言辞恳切,神情不似作伪,倒像是由衷的一番话。
既是替裴玄敬的酒,又算是赔罪,林献自也不好拒了,抬手接过。
若这景象单拉出来看,应该算是皆大欢喜、感人肺腑。只是昭华在旁边看着,怎么就这么气愤呢?
手攥成拳,眼神中带着几分怒气,她气极反笑地看着裴迁,张口便骂,也不忍着了,“你是没长手还是怎么的?”
“要酒不会自己倒?怎么?抢来的酒更好喝?”
咬了咬牙,挤出抹笑来,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危险,“我说小裴将军若是想与我过过招,倒也不必这么煞费苦心。”
手关节嘎吱作响,似乎想动手,“昭华素来有成人之美,不介意帮你完成这个心愿。”
这话说罢,竟真反身朝他挥去一拳,裴迁忙不迭躲过,迎面又是一击,险些没躲得过。
好容易才躲过,眼见她又要追来,他趁机回了句,“不是我说,难道酒是什么好东西吗?”
“你在长乐坊还没喝够?”
手上动作顿了一刹,裴迁原以为她想明白了,却不料,下一刻又挥过来,“要你管,姐姐我就是不喜欢旁人抢我东西,不行啊?”
瞧见这幕,林献也懒得拦。反正两人下手也算有分寸,不至于真闹出什么事来。
扫了一眼,没觉得有什么意思,倒是手上的触感叫她突然想起还有杯酒。
垂眸看了眼杯中液体,还没喝呢,前面看过的戏就回到了自己身上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上方探来,从她手里夺过酒杯。
淡淡的嗓音如青梅煮酒,“谁给你的?裴迁?”
不用抬眼看她都知道是谁,就像她不必回这人也能猜到。
谢予在她身旁坐下,先前拿走的酒也顺手搁在桌上,只是放得离她有点远。
那边昭华才要飞出一脚,却见先前一直躲着的人儿此刻竟呆愣在了原地,尤为古怪。
她便也停了手,顺着这人视线看过去,亭中原本只一个林献,现在她身旁倒是多坐了一男子。
先前被少女握在手中的酒杯也早被搁在了男子手边,倒像是他抢过去的。
裴迁才晃过神来,发觉追着他打的人竟收了手,“不打了?”
“嘘。”
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,昭华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随后又往一边长廊指了指,口型比了个‘走’。
少年不大明白,只是也不需要明白。因为昭华走的时候也不问他愿意与否,径直拉了他往指的那边走去。
裴迁:“……”不是,谢明非来了就来了,上去打个招呼不就行了,非要溜干嘛?
*
院中先前还有打斗声,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便没了动静,寂静无声,似乎只能听见身旁这人的呼吸声。
余光往那边瞥了一眼,原先在那处纠缠的两人果真不见了,倒是溜得干脆,平白叫她一人在这儿跟谢明非扛。
怎么着?也来个人跟她打打架呗?然后她俩一块溜。
这样的心思还没想多久,谢予率先打破了平静,“今日是裴玄与公主的大婚,前院那般热闹,二小姐却为何呆在这儿?”
闻言,她倒是没忍住嗤笑一声,“就是因为热闹才该避着。”
微垂着眼,倒叫眼中情绪不明,“谢先生难道觉得,我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吗?”
但这话听着,却平白让人觉着难过。
分明只是寻常的语气,从她口中说出,怎么也没法当做平常话听。
此言一出,亭中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。
只是倒也没有沉默多久,“谢某只是觉得,二小姐不是喜欢孤独的人。”
不爱凑热闹,往寂静处走,从来不意味着喜欢一个人。
只能说,是习惯了孤独。
其实这话原也没什么不对,倒也还算客气,只是她却怎么也听不下去。
侧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忽地冷笑道,“谢明非,我是什么样的人,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吗?”
她这话原是为了叫人知难而退,原是为解心中闷气,却不料,他忽抬头,寒潭般深沉的眸底,泛起一丝涟漪。
那双眸子认真看过来的时候,总会叫人无端生出些错觉,就好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