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不动是假的,踉跄几步也是假的。
即便琼枝最后不扶她一把,她也不会有事。
只是余光瞥见琼枝赶忙过来扶,本来装够了准备站稳身子的她,心念一动,脚下虚浮,这才让人接住了。
她承认,她就是睚眦必报。
两世都是如此。
上辈子这个词在她身上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。
只能说这辈子没刻意着去报复谁,但机会摆到眼前,她也断无大发慈悲一说。
退一万步来讲,若真要算,那也是苏嬷嬷先动的坏心眼,她不过是以恶制恶罢了。
“苏嬷嬷,你没事吧?”
看着林献站直身子后又急忙过来,面上愧色,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。
但不管是何种缘由,她又摔了一回。
前一次是她故意摔的,自然有顾及着,收了力道。这一回摔得猝不及防,可是实打实地摔在地上。
她怎么可能不怨恨,只是若叫她再让这人扶上一回,她可是不敢了。
眼珠子一转,她看到了林献身后站着一脸担忧的琼枝,“琼枝,过来扶我。”
虽说同为林府的下人,但苏嬷嬷可是贴身伺候着夫人、帮着管府内大小事务,而琼枝不过是林献的丫头,这番要求自是拒绝不得。
因此她虽说心有不甘,到底还是走上前去,伸手搀了一把。
而苏嬷嬷记着先前林献松手那事,虽说心里清楚这死丫头不敢这么对她,但到底还是没敢接着耍心眼,自己也使了力,让琼枝把她拉了起来。
脚上受了伤,自也不好一直站着,琼枝索性将人搀到旁边坐下了。
苏嬷嬷对林献没什么敬意,但到底是主子与下人的关系,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。
于是手搭在腿上,也低头摆出副愧疚模样,“都怪老奴不仔细……怕是要害二小姐没法早日回京了。”
岂料少女走到跟前,嘴角分明噙着抹淡淡的笑,却无端叫人心头一颤。
“无妨,马车颠簸不利于养伤,我走前定叫手下人好生照料着苏嬷嬷,待你伤好了再回来。”
见她言语神色不似说笑,苏嬷嬷竟有些笑不出。
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“二小姐说笑了,老奴是受老爷夫人之命,前来接您回京的。”
“京城路远,手下人不仔细,若是小姐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,老奴回去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……”
她垂头装作抹着眼泪,只是偷偷抬头瞄一眼,少女双手环抱在胸前,面上没什么表情。
分明只是个被扔在庄子上养了十几年,一朝被接回京、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,说话的时候总是无端带着点上位者的姿态,让人听了心底有些发慌。
“嬷嬷的意思是……想要等伤好了一块走?”
她原本就是这个打算,现在这个想法由林献主动提出,她本该迂回一番最后应下,可不知怎的,偏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静了半晌,苏嬷嬷压下心中异样,正想开口,不料眼前少女更快一步,“那就依嬷嬷的意思吧。”
她心下一惊,忙抬眼看去,少女仪态万千,只随意站在那儿便叫人觉着赏心悦目,也不知何时垂下了眼,叫人猜不透心底在想什么。
林献这话原是顺着她意说的,字里行间也有几分尊敬味道,只是从她口中说出,却平白带着点施舍意味。
苏嬷嬷在林府待了不知道多少年,不知蹉磨过多少丫头,就连林菱敬她为长、素日里也是待她极好的。
唯有林献,她虽有心想要叫这人吃点苦头,但也碍不住她三天两头往外跑,不常在府里,倒让人捏不着什么错处。
而现今反教她成了这副样子,今日敢这样对她,赶明儿回了京,只怕连夫人也敢对付起来。
但她倒也没多说什么,这不是还要待些日子么?来日方长,她有的是法子治她。
“多谢二小姐。”
面上看着倒是恭敬,只是这恭敬有几分是真的怕是不得而知了。
苏嬷嬷说完这话,又自顾自地哼唧起来,无非是说自己哪里又痛了,何处又不舒服,这样搭了会儿梯子,见时机适当了,恭恭敬敬地对着林献开口,“二小姐,老奴身子不适,就先回房了。”
说罢,朝一旁的琼枝伸了手,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,“琼枝啊,我这腿脚不便,你扶我回房吧。”
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,琼枝虽说心中有气,却是不敢不应,只是才伸出手便被人拦住。
护在身前的少女没什么表情,语气却有几分阴冷,“嬷嬷来通州没有带使唤的丫头吗?”
“琼枝是我的人,你却想招之即来、呼之即去。”
“只怕,没有这样的道理吧?”
话说到最后,林献掀了掀眼皮,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