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咣当——”
金属的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关押房。
圆月静静观赏着铁窗里的闹剧,深蓝的夜空更显静谧。
格瑞斯冷峻着脸,清澈的眼睛闪着愤怒。
她一只脚搭在了铁床上,双手握着蕾丝花边的小阳伞,刀尖对准了拉斐尔的喉咙,两者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。
拉斐尔的大弯刀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里,刺破了洁白的伞面,稳稳架在了尖锐的伞架上。
“哟哟哟,恼羞成怒啦!嘿嘿嘿嘿嘿!”
拉斐尔大笑着,伞剑尖端对着的喉咙随着他的大笑危险地颤抖起来。
两者之间的缝隙愈来愈小,马上就要临近重合。
拉斐尔笑着深吸一口气,弯刀突然发力,重重地往下一压,再往边上狠狠一挑,顷刻间便把那把伞剑挑了起来。
拉斐尔依旧咧着尖牙,手腕轻轻一动,大弯刀便将伞剑连着格瑞斯整个甩了出去。
格瑞斯被强力抵着,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圈,背上硕大的羽毛翅膀展了开来
格瑞斯张着翅膀定格在了空中,如一只优雅的天鹅缓缓降落。
“现在冷静下来了,能好好听我说完了吗?”
拉斐尔岔开双腿,一只手抵在了腮边,声音带着些慵懒。
“我说的上帝已死,不是指上帝真的死了,那老东西暂时还死不了。”
“我说的上帝已死,说的是你心里的那个上帝,那个虚伪、无耻、狡猾、善妒的上帝,你明白吗?”
“他轻易操控着你的内心,让你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中占据着你善良的灵魂。”
格瑞斯怔了怔,眼里透着疑惑: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当年,你去罗塞城传道,作为上天的使者保护着城里的百姓,你很纯洁,又很天真,以自己的方式帮助着罗塞城的人。”
“发了洪水,你建造了整座山;发了疫病,你移植了远方的草药;来了强盗,你亲手炼制着兵器;起了山火,你用翅膀圈起了整座城。”
拉斐尔不紧不慢地说着,格瑞斯默认着低下了头。
“作为上天的使者,你的任务是什么?”拉斐尔幽幽地开口,语气带着质问。
“传道,让罗塞城的人信奉上帝……我,我每次帮助完了之后都会说,这是上帝仁慈的旨意……”
“洪水、疫病、强盗、山火,这些都是上帝施舍给罗塞城的考验,而你,傻乎乎地,一次又一次从上帝的手里拯救了他们……”
“难道不对吗?让人类幸福、快乐,难道不是上帝和天使该做的事情吗?”
格瑞斯反问着拉斐尔,眼里迸发出了泪花。
拉斐尔的嘴角下拉了下来,声音变得森冷阴寒:“人类目光短浅,思想更是浅薄,他们把你尊称为守护神,地位早已盖过了上帝。”
“罗塞城再没有人信仰上帝,人们只认准你的庇佑……所以上帝必须降罪于你,降罪于罗塞城。”
格瑞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她睁圆了眼睛,浑身发着抖。
背上的羽毛翅膀焉了下来,顺着抖动往下落着一片片带着柔光的羽毛。
“所以,所以……在我醉倒的那个晚上,隔海的帝国打了过来……”
“一夜之间,罗塞城陷落,城墙倒塌,烈火冲天,百姓们无一幸免,尤其是那些孩子……”
格瑞斯的声线里带着细微的颤抖和哭腔。
“这……这是上帝的降罪吗,罗塞城一万多人,就这样消失在了大海边。”
“对,你的任务偏离了方向,所以上帝会怪罪于你。”
“换句话说,你的做法动摇了上帝的地位,你的善良违背了上帝的初衷,这就是你所谓的‘错误’。”
拉斐尔的话如一把铁锤,将格瑞斯的心锤得四分五裂,锤得支离破碎。
格瑞斯的胸口痛了起来,一如之前跪在死去的孩子们的那颗心一样,痛苦、折磨、悲痛、惨烈……
她没有心情去理会那颗破碎的心了,格瑞斯觉得自己的思绪缠成了一团乱麻,她还是没能逃脱整个事情的因果。
格瑞斯的性格就是这样,自她诞生之时就在一味地逃避。
逃避纷争、逃避战场、逃避分裂、逃避失败。
罗塞城事件让她丧失了亲爱的百姓,用不着天堂的惩罚,闭眼后不断闪现的孩子粘着鲜血的面庞已经让她痛不欲生。
所以她甘愿折断天使的翅膀,甘愿成为死神的一员,甘愿没日没夜地跪在十字架前,甘愿念诵经书,甘愿忏悔罪过……
与其说是为了赎罪,不如说是为了逃避。
“It’s not your fault ,格瑞斯,我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一点。”
拉斐尔轻飘飘地说道,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无力滑下的白袍天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