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州三月,开落,桃杏转白。
一连几日的大风,黄尘蔽天,柳无颜色,满城尽黄。
整个幽州城好像被黄沙洗过一遍似的,不仅大街上的柳树都没了颜色,连宅院屋里,地上桌上都落了层厚厚的尘土。
武怀玉都没料到在唐代,这沙尘暴居然比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他原本在朔方陇右等地,感觉水土流失的不算严重,关中北边的泾豳等地,甚至大树参天,有着诸多牧场,
他北伐突厥,在塞上看到的情况也还不错,但没想到,这大风一起,直接把大漠的风沙给刮来了。
“这天气都想留二郎在幽州多呆些时日呢,”
新拜幽州大都督府长史、幽州刺史程咬金道,此次北伐,老程虽也是一道总管,但他们连口汤都没赶上,他所率领的畅武道行营,也就是负责看管了下奚、契丹、高句丽、霫部等,
“圣人旨意催促进京,天上下刀子也得动身。”武怀玉笑道。
“这次进京应当没啥事吧?”程咬金问,
“程叔倒是消息灵通,”
中书令温彦博、太子少傅萧瑀,还有御史大夫侯君集等殿上弹劾李靖武怀玉等北伐将领御军无方、私分财物等事,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,
“不用担心,”
一切都在武怀玉的意料之中,甚至是他想要的结果,他了解皇帝,但适当的犯点小错,也很有必要。
“那这么说二郎这次入京,是要拜相了?我听说圣人打算拜李靖右仆射,让二郎检校中书令,叔宝兄辞右仆射休养,圣人仍让他保留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头衔,”
武怀玉摇头,“我这还真没听说,”
“二郎北伐立下如此大功,二次拜相也是应当的,听说还要兼兵部尚书。”
武怀玉笑笑,他觉得拜相不太可能,不过他也不敢确定,毕竟他之前判断,觉得自己应当会在幽州呆个十年八年的,可现在皇帝却让程咬金来接替了。
程咬金拜幽州大都督府长史、刺史,薛万淑则接任了营州都督、安东都护,卫孝节肯定有点委屈,可谁让这次薛万淑跟着北伐立了大功,卫孝节虽然来的早,没功劳也只能看着薛万淑做都督,
毕竟薛万淑之前已经做过营州刺史,后来调离,又回幽州做檀州刺史。
程咬金给怀玉倒了杯酒,“要我说,二郎你胆子也是真大,这么多牲畜、俘虏,说分就分,北伐三军将士们,自然是个个都高兴,人人都说武公好,但没请示朝廷就分,确实有点犯忌讳。”
“我也给圣人和朝廷留了许多牲畜、丁奴,又给朝廷留下了所有马匹、武器盔甲等,”
“哈哈哈,”程咬金一阵大笑,其实老程粗中有细,大抵是能猜到武怀玉这样做的一些心思的,李靖支持武怀玉,肯定不是因为他是武怀玉老师,也不过是怕功劳太大。
“早知道我就应当留在幽州,看着苏烈、李客师、薛万淑他们立功得赏,我老程挺羡慕妒忌的,”
苏烈直接就赐封临清县公爵,李客师、薛万淑也都由县公晋郡公,薛万淑还升了都督,这次确实是捞足了功勋。
他老程从幽州到营州,哪怕做上一道总管,最后也没捞到战功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们这次打的那真是漂亮,估计跟我老程一样郁闷的还有柴绍,包括你老丈人樊兴估计也很郁闷吧,上场的机会都没有,先前费那么大劲争夺北伐机会,好不容易争了个副将,全白争了。”
老程到了,武怀玉自然也该走了。
都督府衙后院,杨氏诸媵妾们也都在忙着打包行李,虽然孩子们还小,但好在已是三月,天气热起来,一路可以坐船沿运河而下,也没那么颠簸。
“伱们也不用那么急,可以晚些走也行,”
杨慕云道,“现在去长安天气不冷不热刚好呢,等天热了长途跋涉才更辛苦,”
怀玉见她心情有些低落,询问原因。
“也没什么,就是总想起义成公主,”
突厥可敦义成公主,论辈份是杨慕云的姑母,而从突利这边算,她们之前在草原上,她又叫公主为叔母。
两人都是和亲草原的隋室公主,一样的身份,一样的经历,在草原上时,两人关系也还不错,虽然不经常在一起,但也常书信往来,同病相怜,突听闻义成公主在定襄被杀,杨慕云一直很难过。
“代国公为何非要杀我姑母?就容不下一个可怜的女子吗?”
武怀玉当然知道李靖要杀义成公主非私怨,主要还是义成公主一直挑唆着突厥几任可汗攻打唐朝,公主是心存复兴隋室,或是说为杨家报仇之意,但却也致使无数汉家百姓被杀死、掳掠。
当年隋朝同样杀死了北周和亲突厥的千金公主,都是因为她们为前朝家国而要与中原新王朝敌对。
安慰了杨氏几句,逗弄了下儿子,风沙漫天,哪也去不得,只能呆在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