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如说高昌征收田赋,是按两亩半交纳银钱两文计算,高昌国帐上一年田租是七万两千文银,那么高昌征税的田,不到七万亩。
而据《兵部条列买马用钱头数奏行文书》显示,高昌的平均马价是三十七文银,折唐钱不过一千一百八十四文钱,这个马价真的挺便宜,这也与高昌地处西域,这里不缺马有关。
再根据其帐本,武怀玉看到,高昌国每年各类途官方用马约四千匹左右。
高昌的田租,却仅能购马两千匹,缺口则还是转移到了百姓身上。
高昌的课户平民,一般一丁能够分到的田地平均只有两亩半,总收入就二三十文,
但高昌却要求百姓每户为官养一匹马,这马的价值都超过他们田地收入了。
更遑论还要缴田租,各种税赋力役,百姓无奈之下,只好发展副业了,或是以家庭为单位搞棉花纺织,又或是在城里市场给商人打工等等,
更有许多百姓直接破产,或逃匿隐户。
按武怀玉看到的文书显示,高昌近些年推行按赀配生马政策,这是一项义务,高昌人不仅要自己出钱买马,而且还要自行准备饲料和马鞍,这些马高昌百姓养着,官府有权随时调用和检查马匹配养情况,
甚至这项养马义务,是不分阶层的,不管是平民百姓,还是贵族官员,都要承担这项义务,
而其标准,也从早年五人配马两匹,到现在两人配马一匹。连高昌的和尚都逃不过,从早年二十僧人配马一匹,到如今十僧配马一匹。
数据不会说谎,
能从中推算许多真实信息。
“你看这些数字不会头痛?”樊兴吃完半个瓜,感觉浑身清凉了许多,这坎儿井里乘凉,那是真爽。
外面大火炉,里面多呆一会甚至还感觉有些冷。
武怀玉倒不觉得枯燥,他还会边看边算,甚至拿笔记录一些数字。
“这些数字很有意思的,”
高昌官府帐面上户口八千多户,三万多口,田仅七万多亩,但据他从各个帐本里的数据推断,
高昌的田地是远超这个数的,那些没在田赋册上的,实则都是在高昌王室,以及贵族豪强大臣名下,这些就是不课田,甚至是隐田。
人口也有很大隐匿,同样是隐匿于贵族豪强以及寺院名下。
这些情况,其实就跟中原以前王朝一样,都是汉人王朝,也就都有通病。
贵族豪强兼并严重,且佛寺经济有些畸形繁荣,
从账册上看,高昌近些年财政已经出现问题,养兵军费开支年年增长,还要向突厥进贡,甚至还要养突厥吐屯驻高昌的军费,
隐田、逃户,导致租赋减少。
这情况跟明末似的了,但高昌表面还维持的不错,
最重要的就是高昌不是单纯的农耕国家,国家财政也不仅靠那点田赋,他们也还有畜牧业,
还有纺织业,
最重要的是高昌的丝路贸易一直做的不错,
这个西域天山东最大的商品集散中心,可不简单,光是称重银钱这笔税,就远远超过高昌的那点田赋了。
更何况,高昌国本身也搞贸易,低买高卖,贩货东西,没少赚。
其中赚的最多的,当然还是高昌王室麹氏了。
麹智盛给武怀玉送了两次礼,第一次价值黄金千两,第二次直接送三千两黄金。
要知道,明面上高昌国一年的田赋,也就七万文银钱,折黄金不到三百两。而高昌一年仅用马的费用,就要六百两黄金了。
高昌不仅在丝路贸易上收税、买卖,而且高昌的放贷金融业也搞的很火,因为商人多,交易量大,于是借贷、抵押等也应运而生,十分兴盛,任何年月,抵押放贷都是极赚钱的。
武怀玉几天账本翻看下来,得出个结论,高昌这些年能一直撑着,靠的就是丝路。
这也是为何当初焉耆要重开楼兰道,一下子就把高昌惹恼了,不仅对大唐表达强烈不满,而且还直接出兵攻打焉耆,后来又联合西突厥,又攻破了焉耆五座城,
因为丝路是高昌的命根子,高昌能撑着,全靠丝路,要是被分路引流,高昌就会财政破产。
樊兴是武将,他不在意那些数字,但武怀玉不仅是西征大总管,还是安西大都护兼西州刺史,还兼凉州都督,且仍还加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衔。
他本身并不想留在西域,是打算战后向皇帝推举兄长怀义任安西大都护的,举贤不避亲。
可谁料皇帝硬要让他留西域。
既然如此,那高昌战后转为西州,这个担子就落他肩膀上了,他得把西州管理好。
好在皇帝也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方便,比如把高昌王氏麹氏,连带着高昌国内大臣、豪强,全都内迁中原,这招很厉害,一下子把高昌国旧上层势力迁走,瓦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