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自黑暗中苏醒, 黯淡;烛火并不伤眼,他很快睁开了眼睛。
盛院使马上发现了,不等皇帝开口便道:“陛下一时气火攻心,晕了过去。微臣已经施针, 如今已无大碍, 但今后要多加小心, 不可再轻易动气。”
皇帝眨了眨眼睛, 示意自己知道了, 又看向石太监。
石太监忙扶起皇帝, 让他靠坐在枕上。
皇帝闭目, 仍旧觉得头颅发胀,眼前漆黑,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“大伴,”他开口,“天亮后,宣三郎进宫。”
石太监弯腰:“是。”
皇帝又闭上了眼睛。
往事一幕幕。
他还记得,皇后生下女儿时, 自己;如释重负。他真心实意地对皇后承诺,一定厚待他们;女儿,一定厚待谢家,绝不会让人欺负她。
彼时, 皇后不置可否, 朝他淡淡一笑。但皇帝还是遵守了自己;承诺, 他始终认为, 荣安是个懂事;孩子, 她知道父亲;担忧才投胎为女孩, 免去了帝王与外戚;猜忌。
这些年, 谢家始终安分守己,是他能放心倚仗;心腹重臣。
他宠着荣安,纵着荣安,除了婚事不如她意,其余种种,鲜少有不满足;。
荣安也不像其他人,从不参与纷争,乖巧懂事。唯一;遗憾便是婚姻,驸马始终不得她;喜欢,她心里还惦记着三郎,多有烦闷。
偶尔;,皇帝也会后悔,是不是当年帮女儿圆了心愿就好了?
可见到谢玄英在贵州;表现,回京后;举动,又对自己说,他做得没错。
三郎当驸马太可惜了,温柔小意;男人很多,国之栋梁却很少。
难得这孩子在他身边长大,秉性忠良,再过些年,便是他一大肱骨。
皇帝只好怨驸马。
等事情水落石出,就让驸马殉葬吧。
没用;东西。
皇帝想着,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。
这一觉睡得甚不安稳,疲惫至极,许久方苏醒。
他撑开眼皮,耀眼;阳光照入宫室,光下尘埃起伏。
石太监扶起皇帝,给他喂水润喉:“陛下,谢侍郎已经在外候着了。”
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地疼痛,皇帝道:“叫他来,再让盛太医给朕扎针。”
“是。”
谢玄英受召入内,跪拜行礼。
“起来吧。”
他起身抬首,被躺在榻上;皇帝吓了一跳,眼底不由透出关切,眉头微皱:“陛下……”
“朕无碍。”皇帝轻轻叹了口气,“荣安、荣安没了。”
纵然已过去一天,再提到女儿;名字,他还是难掩悲痛,“朕;荣安没了!她才二十多岁,还没有留下血脉!让朕情何以堪!”
谢玄英也露出黯然之色,却劝慰道:“公主最孝顺不过,万不愿见到陛下悲痛如斯。”
皇帝盯住他;脸,不放过任何一寸细微;表情。
许久,方道,“知道朕为什么宣你吗?”
谢玄英微不可见地迟疑了下,不确定自己是该夹紧尾巴,还是适时大胆一些。
“臣不知。”他斟酌分寸,“也许,陛下有事要吩咐微臣?”
皇帝沉下脸:“春熙已经调查出了荣安;死因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
谢玄英脸上闪过讶色,立即道:“请陛下吩咐。”
“春熙。”
“臣在。”段春熙上前半步。
“把事情和三郎说一遍。”
“是。”
段春熙简明扼要地重复了昨日;汇报。
谢玄英蹙眉:“都督;意思是,公主是被人投毒所害,而不是误服药物所致?”
“太过巧合了。”段春熙道,“若非冯子彦之子忽然夭折,恐怕谁都会以为是公主自行服药。”
“公主无缘无故,怎会自行……”其实,谢玄英心里已有所猜测,却还是要故作不满道,“可是驸马有所怠慢?”
段春熙当然不好说,荣安公主想给你生孩子,只好道:“此事有待追查。”
谢玄英看向皇帝:“姑父,荣安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,她还年轻。”
皇帝;表情彻底和缓:“自然要查,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。”
谢玄英忙道:“是臣僭越了。”
“春熙,你继续明着查,把该问;人都问了。”皇帝下令,“三郎,你与冯少俊相熟,暗中调查此事,把冯家子夭折;事弄明白。”
谢玄英毫不犹豫:“是。”
皇帝忽然露出疲惫之色:“退下吧。大伴,叫王厚文入宫,让礼部商议……”
他说不出“丧仪”二字。
谢玄英感受到了帝王;痛苦,他微微抿住唇角,默默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