吏部尚书温蓄之子出外游历一年,今岁归京,领的是翰林院的职位,想必正好是今日到了京城。
“她同意了?”裴倾忽又开口。
谢罪没明白公子在问什么,有些懵懂地看向裴礼。
裴礼轻叹一口气,低声提醒:“公子问,沈三小姐同意和温公子一道了?”
谢罪想了想,不知该怎么解释:“说是同意,也没同意,只是借了马车,前后跟随而行。”
裴倾没再问什么,只是视线落在那珠钗之上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良久,他才开口:“去沈府。”
裴礼一惊:“公子,这么晚了……”
“坐那个漆顶马车,只到南渠街附近。”
裴礼不明其意,只是公子的命令他一向听从,遂不再问什么,只出去套车。
*
沈府门前,此时倒是灯火通明,且还热闹得紧。
不到半个时辰,沈明嫣便已被“城门前偶遇”的温谦煜送到了沈府大门前,只是这门前的阵仗确是出乎她的预料。
倒不是说自己父母兄长在府门前如何,主要是有个她实在没想到的不速之客——明镜司司长李况。
明镜司归天子所辖,早年还处理朝中事务,如今已可称为天子的私人暗卫。其中不乏能人异士,但最令人称奇的莫过于这位李况司长。
出身内宫,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,却因练了几年功夫,救了先帝一命,破格入了明镜司。谁知就此一发不可收拾,五年间心狠手辣之名传遍上京,如今更是坐上司长之位,成了个活生生的“九千岁”。
不立朝堂,却更甚立于朝堂,谁家会欢迎明镜司这等凶残之人?又有谁家会愿意和这位“九千岁”扯上关系?
可他偏偏就来了沈家,还是深夜前来,阵仗颇大。
沈明嫣下了马车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轿辇上的熟悉身影,然后就看到了沈功成和小郑氏那强颜欢笑的难看表情。
她如今不是皇后,李况在这,她还得先给李况行礼,再见过自己父母。
沈明嫣是不愿和那人说话的,前世他们明明好生合作,最后这李况却将她卖了,那人没有底线,可并非良善之辈。
她很是敷衍地行了一礼。
坐在轿辇上的李况似乎很乐见这样尴尬的场面,他的目光一一从沈家众人、温谦煜、沈明嫣的身上扫过,最后才道:“沈三小姐,当真百闻不如一见。”
分明是个太监,可也不知是不是杀孽太重,声音竟不是那般尖利,反而有种漂浮的妖冶,很是不配他一身可堪融入夜色的玄色衣裳。
沈明嫣厌恶他这般审视的目光,垂眸起身,退了下来。
未出阁的姑娘自不方便总在人前停留,沈功成连忙上前,挡在沈明嫣前面:“小女已然回府,如今夜深露重,李大人……”
“沈侍郎,”李况笑着打断沈功成的话,“这么久都等了,如何急在这一时,倘若不问清楚,我也不好回去向圣上复命啊。”
沈功成讪讪笑笑,心里暗骂沈明嫣这个倒霉催的,到底是得罪了谁,竟惹得明镜司深夜前来要人。
李况懒得理他,看向与沈明嫣一同回来的温谦煜:“温……小公子,是吧?”
温谦煜虽然没同李况打过交道,可是此人之名还是听过的。他自然不屑与明镜司之流为伍,只是如今他自己才得了个侍书之职,还未上任,李况到底是明镜司司长,身为下官,他需得答话。
由是那少年人也只得上前:“不知李大人有何指教。”
“指教谈不上,”李况摆摆手,“我见你与沈三小姐一道回来,所以多嘴问问,怎么你二人这么晚了,还在一块呢?”
“李大人误会了。”温谦煜不卑不亢,依照与沈明嫣的约定缓缓开口,“我本是赶路回京,因路遇大雨耽搁了好些时候,到了城门前天色已晚,见沈三小姐于南城门徘徊,便与她一道入城,沈大人与家父同朝为官,于是便随行护送沈三小姐回府。”
“哦?仅此而已?”
温谦煜抬头看过去:“李大人此言何意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李况笑笑,火光里白皙的一张脸有些莫名的阴鸷妖孽,“沈三小姐前日才得召入上宫擢选,过不了几日便要入宫学习。温小公子既然才回京城,恐怕还不知道吧?”
温谦煜愣了一下,只是他从小在上京长大,便是家里没有姐妹,到底也听说过上宫擢选为何物。
入了上宫擢选的女孩……怪不得李况会问他如此多,只怕是替天子开口。
只是这上宫擢选明面上到底还是为了读书,如何就能这般不要脸面?
温谦煜不禁有些愠怒。他自幼习字明理,学的是光明正大的处世之道,很是看不上这样明一套暗一套的做法,心中不免为沈明嫣报不平。
且不说如今沈三小姐还未入宫,便是真的进了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