误会了。”
裴倾此刻转过视线看向她。
夜色之下,人的轮廓变得不很清晰,只是她肤白若瓷,仍旧让人很难移开视线。
好像比那日大雨伞下的她坚定了些。
“沈三小姐入宫,是有什么要事要见圣上吧?与沈老太师有关?”
他突然这么问,沈明嫣转过头去,这一下,正对上那人清亮的眸子,借着一点灯火掩映,便如夜空中的星子般,清寒却明亮。
“这好像不与裴大人有关。”她很快就错开视线,不再看他。
裴倾也并不恼,仿佛是继续说着不需要回应的话:“沈老太师忽然病故,对沈家打击不小,若非镇国公府,沈家未必能如今日般安然留在上京。嘉御年间朝中旧臣出事者众多,沈三小姐闺阁女子,若非为了沈老太师的旧事,何必入宫?”
沈明嫣微微皱眉。
某种程度来说,裴倾是猜对了的。
虎符会在她手上,与祖父当然有关。只是祖父出事,或者说上京动荡之时,她年岁尚小,所以其中细节并不尽数知晓。
只是这些事裴倾为什么能猜到,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向她暗示?
她不回话,就当没听懂那位首辅大人话里的意思。
裴倾等了片刻,未听她开口,则又自己继续道:“沈三小姐的叔父,还在剑风关吧?”
“裴大人想说什么?”
裴倾这个人,能干出什么事来她都不奇怪,用三叔要挟她,对裴倾来说,大抵是他那些肮脏手段中的家常便饭罢了。
“雪消天暖,苍戎大举进犯,剑风关如今只有北军一支守军,沈将军的处境想来艰难。”
“裴大人和我一个闺阁女子说这些话做什么?”
“沈三小姐想过为什么平州沿线危机四伏,朝廷却不调兵北上吗?”
沈明嫣心内冷笑,祁珩手中只有半块伪造的虎符,他那么谨慎一个人,当然不敢贸然拿出来,自然也无法调兵援助剑风关,这些事裴倾不知,她却知道。
可她正要敷衍过去,却忽然好像抓住什么一直想不通的症结。
“裴大人这么说,难道这样的事还与我有关?”
裴倾笑笑:“沈将军在北军之中威望甚高,除却沈家,并无其他亲人在上京,沈三小姐若不入宫,圣上如何放心?”
“裴大人难道是来做说客的?”
沈明嫣已神情微变。
“鸟尽弓藏,沈三小姐不令圣上放心,圣上就不会对沈将军放心。走哪条路,是沈三小姐来选。”
他声音如夜风徐徐,温和悦耳,可沈明嫣攥紧了腰间所佩香囊,直到那里头搁着的东西硌着她的手生疼,方忽然放松下来。
裴倾已沿着小镜湖的这一岸往外走去,大抵要到官署里歇下。
那人背影挺拔,似乎光明磊落,可他所说之语,却让沈明嫣像望见无底幽潭。
她一直以为前世三叔是在剑风关战死的。
因为援兵到的太迟,为了守住关隘,北军誓死不退一步,坚持到最后一刻、最后一人。
可方才裴倾的话却让她终于明白,她第二世错在何处了。
她太相信祁珩了,相信那帝王只是因为一块作假的虎符被束缚了手脚,却忘记自古来“飞鸟尽良弓藏”,三叔根本就不是死于苍戎人之手,是死于他用命守护的大梁!
祁珩只怕各处守军汇合,会养起一支脱离皇权的队伍,宁肯把人都埋在战场上,也不愿早一分支援。
又或者,他支援了,却在榨干了北军最后一点用处后,将他们永远留在剑风关!
她竟还想着把虎符送到他手中,还想着让他出兵直指平州,简直是痴人说梦!
沈明嫣抬手,擦掉脸上的水痕,那人一定是想以三叔的性命要挟她吧,所以才让裴倾来说了这许多话。
可她既想明白了,又怎会如前世一般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路?
她不是皇后,这一世她只是沈明嫣,她不做祁家的皇后,就不必被困在这深宫之中。
平州的百姓不该成为帝王畏惧兵权旁落的牺牲品,祁珩要让北军战士身死,她就偏要救他们回来!
*
“你要出宫?”
栖凤宫内,原本昏昏欲睡的大长公主祁霏突然坐直了身子,骇然看着面前一副听话乖巧模样的沈家三小姐。
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。
沈明嫣俯身跪拜:“苍戎进犯,北地堪忧,臣女有祖父留下的兵书五卷,可助三叔,只是上宫擢选一时恐难有休期,臣女想恳请殿下允臣女出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