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倒不必,裴某今日贸然请沈三小姐来此,只是想以此物换回裴某之物。”
沈明嫣愣了一下,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里会有裴倾什么东西,见他目光平宁却认真,才恍然回神,她手里还真有一样他的东西。
只是……沈明嫣垂下眼帘,分明是明白他的意思,却半分没有行动的样子。
“沈三小姐?”
他已保下沈家,虽然过程出了些意外,但在沈明嫣那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。
裴倾不觉得沈明嫣会是个毁诺之人——尽管他觉得这样相信一个人有些可笑。
“原应归还旧物,只是我怕出事,东西并未带在身上。裴大人既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见我一面,想必明日此时,也可以?”
裴倾倒真没想到,她竟敢不随身带着。
他兀自笑笑:“是裴某没有考虑周全,既沈三小姐这么说,那明日戌正,裴某静候。”
“裴大人。”只是沈明嫣却又忽然开口。
她从前还极少在他面前这样,裴倾于是问道:“沈三小姐可是还有其他事情?”
“玉福庄背后,是不是四宝坊?”
裴倾敛了笑容,饶有兴味地看着她:“沈三小姐为什么这么问,又为什么觉得裴某会回答?”
“市易司才刚成立,表面如火如荼,内里有多少困难,想必裴大人比我这一介女子要清楚。”
“所以呢?”
“今日我与家中姐妹出门,在玉福庄喝到了一种新酒,名曰玉酿春。”
裴倾听闻“玉酿春”三字,其实已知道她要说什么,只是他从杜元良处得到消息,却又想知道此事在沈明嫣口中会如何。
沈明嫣见他不语,便接着道:“家妹姜筠自幼在金州的程记酒坊长大,对酒一向是极为敏感的。那玉酿春她认真确认了,就是前几日金州所来的商队售卖的桃花酒。”
“这和沈姑娘问在下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?”
沈明嫣倾身看着他,一双眼睛明若星辰:“裴大人当真不知?”
面前这人智多近妖,沈明嫣才不信说了这么多他能不知晓。
裴倾看着她,那姑娘却也并不回避他的目光,安静了半晌,他才终于开口:“四宝坊铺面良多,玉福庄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,商和玉是个成熟的商人,沈小姐如果是想抓他的把柄,倒有些难了。”
“我自是没那个本事。”沈明嫣坐正了身体,“可这不还有裴大人吗?”
与虎谋皮不是好事,然在此事上,若裴倾不想市易司之举前功尽弃,还当真得同她一条战线。
那姑娘轻挑秀眉,竟有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灵动。裴倾总觉得沈明嫣在避着他,可也不知是否剑风关一行让她瞧见他亦有可靠之处,似乎此回见面,她倒不像那般疏离。
不过也许,那也只是这狡黠丫头因未能归还他腰牌所行的拖延之举罢了。
裴倾笑了一下,如朗月映空,这屋内烛火都如同失了颜色,唯剩他一人独坐一般。
沈明嫣有些恍然,脑海中第一世于乱军中见到他的样子,忽又格外明晰起来。
她回了神,竟有些惊讶自己方才的放松。
“谢罪,送沈三小姐。”
她最后听到的,便是那人平静的声音,而后等她再醒来时,便已坐上了前去市易司的马车。
不愧是前朝逆臣。
沈明嫣轻按搁在她腿上的那个木匣子,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与那裴倾好好说着话,竟能放松警惕。
思及此,她忽然似感觉到什么,抬手将那匣子打开。
果然,里头的珠钗早被人拿走了,裴倾这是在提点她呢,那腰牌不回到他手中,她的珠钗便又成了他手里新的把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