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抱薪几人,与徐茂存一道,在金州为祸多年,在他们手中吃了暗亏又无处声张者更是众多,如今听秦之远这么一说,又见公堂内几人激愤,外头的百姓也似激荡起不平来,纷纷声讨。
这公堂内外,竟一下子就一片热络。
齐抱薪并没有来,倒是那个汤文翰来了,可他就是跟在齐抱薪身边的一个小卒,哪里见过这等场面?顿觉汗流浃背,要说什么都有些忘了。
这一来,于梁道恒反而有利。
他只道齐抱薪背后的徐茂存势大,许在上京都有门路,所以今日坐在这,也是顶着巨大压力的,若不是裴大人就在堂后,他恐怕也没有勇气敲下这块惊堂木。
可人就是这样,没做的时候总是胆怯,真到了那个地步,却又忽然有了豁出去的勇气。
他知道这围观众人里一定有齐抱薪或徐茂存的眼线,但是百姓泣泪,状师声讨,却让他入朝为官时立下的誓言犹似回到耳畔。
哪个读书人没想过为生民立命?
梁道恒命人将官府准备的鱼鳞图册等呈上,与秦之远等人提供的地契一一对比,又以裴倾那里整理的最为典型的一张,做详尽说明。
与秦之远配合不可说不默契,将前来对簿的汤文翰问得满头大汗。
他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感觉,举证、辩驳、定论,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,齐抱薪等人暗改地契田亩数量,少交税银之事,可谓铁证如山!
至最后,在众人声讨之中,那汤文翰全然崩溃,以至于下跪求饶,梁道恒终于下了判书,将人收监,同时派人抓捕罪魁祸首齐抱薪。
这是他们处理金州这块顽疾的第一步,抓住了齐抱薪,自然就是撕开了揭开徐茂存面目的裂口。
他下令更正图册,田亩重新核对登记,凡买卖不合规者一律作废。
此言既出,不光涉案众人,便连外头围观的百姓都爆发出激烈的掌声。
梁道恒自座位上起身,走出公堂外,双目含泪,眼眶微热。
“梁大人才是大青天!”
“那齐抱薪作恶多端,终于得了报应,苍天有眼!”
“多亏了梁大人,多亏了梁大人!”
……
他从未听过那样多的夸赞,在金州浑浑噩噩三年,他又怎不知百姓北地里称他“泥菩萨”“软面片”,如今裴大人来了,他终于有机会做出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之事。
他在百姓的欢呼中从公堂中出来,只觉今日金州的天都格外地蓝。
然而就在他要上马前往市易司,将这消息分享给杜大人他们时,一支羽箭忽然带着破空声擦过他耳边。
梁道恒愣了一下,方见那羽箭之上钉着一张纸。
他转头去看,四下早已不见旁人身影,唯有不远处尚未散去的百姓,仍在为方才正义的胜利欢呼。
他将那信纸揭了下来,原本澎湃的心跳,猛然滞了一下。
“大人,怎么了?”
随行小厮发现不对,上前询问,梁道恒忙将那纸揉成一团,攥在手中。
“无事,速去市易司。”
他抬起头,眼中刚巧出现也从衙门内出来,正要一道前往市易司的裴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