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5年。
当盛夏暑气席卷,余朝朝睁开眼。
她手里拿着油汪汪的大鸡腿,坐在老家的门槛上犯困。
穿堂风吹过,黏糊糊的发丝挂在耳后,院子里的大树在簌簌抖动。
余朝朝举起手,这小爪子是谁的!
白白嫩嫩,像三四岁小孩。
她余朝朝年满二十八,在催婚号角下刚跟相亲对象闪婚领完证的大龄剩女。
一道凶狠的目光投来,余朝朝不自觉地把大鸡腿收紧。
一个西瓜头小子如狼似虎盯着大鸡腿看。
余朝朝凶狠地露出小虎牙。
嘿,小萝卜头,姐的大鸡腿,你胆肥!
西瓜头立即嘟囔,“奶奶!”
来余家谈生意的十八婆宠溺道:“大孙子听话,回家奶奶就给你买吃不完的大鸡腿!”
等把余大炮的地皮糊弄到手,子子孙孙不愁吃喝,几个大鸡腿不在话下。
“我说老十八你干嘛呢?喊半天了问你吃不吃辣。”
余大炮从厨房窗户伸出脑袋。
十八婆赶紧应道:“吃吃吃!”
余大炮听到答复这才转身回厨房。
奇怪,老十八没嫁人前不吃辣,如今又喜欢上了。
余朝朝听着院子里洪亮的大嗓门,竟一时没能把老年痴呆症的爷爷联系到一块。
还有!
大嘴豁牙十八婆也敢来家里了!
余朝朝小时候,有一年,爷爷的隔房堂妹十八婆得到小道消息,杨家村路口要建市场,余家有一块上好地皮在那,十八婆便从爷爷手里坑蒙拐骗走。
小钱换大钱,一家子当起包租公。
当余朝朝家每况愈下,这事总被翻出来讨伐爷爷。
以至于爷爷患上老年痴呆症后,独独对这事记得一清二楚,反复念叨悔不当初。
余朝朝看向十八婆的豁牙,她记得地皮拿到手,十八婆迫不及待去镶了金牙。
看来,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。
当余大炮坐上饭桌,十八婆看着辣椒心里止不住骂娘。
她花钱买的鸡,大鸡腿给了赔钱货,宝贝大孙子受委屈,加辣,她也吃不了。
余大炮吃着不用花钱的鸡,就着二两酒,津津有味。
“老十八,吃鸡肉,别客气!”
十八婆龇牙咧嘴,疯狂吞咽口水,“我不饿,你们吃。”
余大炮挑挑眉毛,就老十八那铁公鸡的性子信了有鬼。
十八婆看他们埋头吃鸡肉,犯起酸水。
眼睛一瞄,扫向小口小口吃大鸡腿的余朝朝。
我宝贝大孙子也才吃小鸡腿,你也配!
她满肚子坏水道:“余大丫,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,谁让你是丫头片子赔钱货,等下次回来有了儿子就把你扔掉!”
余朝朝没理,继续吃鸡腿。
当了十几年留守儿童,挑拨离间的话听了不下八百遍,耳朵都起茧子。
余大炮喝着酒没说话。
让他来说儿子才是农村人的根,没儿子像什么话。
对于大孙女余朝朝,他不发表任何意见,不少吃不少喝就那样。
十八婆越说越来劲,“余大丫,看看你这样子,大人说话不应声,果然是有人生没人养!”
余大炮眼睛一下子眯起来,逗小孩还上纲上线了!
她摸着西瓜头,得意道:“不像我们阿朗,聪明伶俐,乖巧懂事……”
西瓜头坐没坐相,双手抱着小鸡腿啃,又脏又埋汰,屁股底下好似扎了针,椅子摇摇晃晃。
余朝朝微笑着脚下稍微一使劲。
“啪——”
西瓜头阿朗重重摔倒在地,小鸡腿咻一下飞走,嚎啕大哭。
“奶奶!”
“我的宝啊!”
余朝朝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肉,“你看,有人生有人养就这样。”
十八婆搂着大孙子一脸凶相,抬手想打人。
“赔钱货!”
余大炮黑着脸扯住她的胳膊,“老十八!”
西瓜头哭哭啼啼伸手,“我手坏了。”
十八婆小心翼翼捏着西瓜头的胳膊,哭天喊地,“我的宝啊,奶奶带你上医院!”
目送她们离开,余朝朝饶有兴趣收回眼神。
就十八婆那宝贝样,没一个星期出不了医院大门。
余大炮皱眉灌下半碗米酒,“也不知道生意还谈不谈。”
年轻时,余大炮和二弟外出闯荡养家糊口,后来散伙各分一笔钱。
余二炮两口子眼皮子浅,举债建了一栋小洋楼,架势十足。
便传出两兄弟发财的消息,引得七大姑八大姨,有关系没关系的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