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足折腾了一夜。
施了还魂针,药煎成两副分成两次给江尹喂了下去,这一夜屋里屋外的人都没有睡着。
陈太医已经被送回了陈家。
玄翁和雪翁连日奔波也累得不轻,支着脑袋在客厅打着瞌睡,有初韵在用不着他们,但也不敢走太远,以备不时之需。
黑甲卫和谍影们都没敢合眼,昨晚江尹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实在是把他们吓得不轻。
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再没喊了。
黎明时分,初韵从卧房里走了出来,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,满脸的疲色。
玄翁和雪翁忙站起身,凌文凌武等人也纷纷看过来。
“怎么样?”雪翁朝初韵走过去,看到她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,是施力太重的缘故。
初韵轻抚着酸痛的脖颈,哑着嗓子道:“施一次针,我得折三年寿,累死了。”
“是是是,你劳苦功高。”
雪翁殷勤地递上一杯茶,甚至想给她捏捏肩捶捶腿,又不敢轻举妄动,急死了!
玄翁看着大献殷勤的师弟,只觉得千年铁树又开了花,无声笑了笑,往后瞧了瞧。
“小五呢?”
“累得晕过去了。”
初韵轻描淡写地说着,玄翁和雪翁却是一惊,“什么?”
他们忙要进去看,被初韵拦了一下,“不用管她,她是神经绷得太紧,她哥一没事她就扛不住了,让她睡吧。”
初韵又灌了一大杯茶,揉了揉眼睛,“我也不行了,得去睡。没醒来之前谁也别打扰我。”
凌文赶忙将人带去客房,早就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。
小夫人是救主子的大恩人,日后得当祖宗一般供起来,绝不能怠慢!
江尹仿佛又去了一趟鬼门关。
可这一次他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,在奈何桥碰到了妹妹,妹妹还亲了他,而后江尹就有些飘飘然了。
他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,那时候他四肢健全,身量也还未长开,明明身上穿着很华丽的衣服,却脏兮兮的。
娘亲带着他,一路跑,一路逃,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当了,用来换一口吃食。
终于,他们逃到了一个破败的村子里。
村子仿佛刚发生过瘟疫,整个村子都空了,方圆十里都碰不到一个人,娘带着他翻遍了整个村子,终于在一个农户家里找到两枚鸡蛋。
两个人如获至宝。
娘亲烧了热水将鸡蛋煮熟了,剥给他吃,自己只掐了一小块蛋白吃进嘴里,嚼了几十下。
他正央着娘亲多吃一点,娘亲却倏然变色,二话不说就将他塞进了堆满杂草的水缸里。
“嘘,别说话,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!”
那是温柔的娘亲,对他最严厉的一次。
很快,似乎有一群官兵闯了进来,他听到他们的冷笑、谩骂、讥嘲,听到了衣服扯碎的声音,唯独没有听到娘亲的呼喊。
他牢牢记着娘亲的嘱咐,将拳头塞进嘴里,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响动。
直到——踹门的声音,伴着一个女人的喝骂。
“他娘的!你们找死!”
凄惨的叫声,砍刀刺进骨头的咯咯声,听得人毛骨悚然,猝不及防,他被鲜血溅了满脸。
他瞪大眼睛,浑身都在发抖。
“烽哥,那孩子肯定还在附近,咱们必须先找到他,不然他必死无疑!”
不知过了多久,脸上的血迹都干了,一只大手拨开了头顶的杂草,他仰起头,就和一双如星河般深邃晶亮的眸子对上。
男人转头道:“媳妇,人在这。”
被从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,他本能保护自己,挥拳打过去,男人轻而易举将他制伏。
“小东西别闹,我们是来救你的。”
男人的媳妇没有管他,只是抱着他娘亲,将自己的氅衣脱下来盖住了娘亲的身体。
他在男人的臂弯里软下身子,因为他看着娘亲在大口大口地吐血。
娘亲脖颈上,插着一根筷子。
是她自己,亲手刺进去的。
“娘——”他哭着跪倒在地,冲娘亲爬过去。
娘亲说不出来话,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他的手交在了那个女人的手里,女人红着眼尾,“你去吧,今后我护着他。”
他没了娘亲,多了一个义父,也多了一个师父。
他不知自己的爹是谁,也不知自己的来处,只有一个名字,是娘亲给他取的。
“要不要给他改个名?”
回程路上,他躺在马车上发起高烧,迷迷糊糊中听到男人这样问女人。
女人声音冷硬,“不改,就叫江尹。狗日的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,还当他妈什么皇帝!我就是要让他一辈子愧疚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