鼓敲响的一瞬,宛如泼出去的水,再也无法收回了。
戚飞燕这才真的露出了小狐狸般狡黠的目光。
不远处长街的拐角,江尹坐在轮椅上,凌武、小七站在他身后。
戚老夫人敲响登闻鼓的一刻,江尹清隽的神色还是肉眼可见地沉了沉。
小七道:“先生放心,这整条街上都是咱们的人,今日发生的事情,绝不会传出去。”
凌武也上前一步,“衙门里也安排好了,必定万无一失。”
饶是如此,江尹还是想过去陪在戚飞燕身边。
她要一个人面对这么一群冷心冷肺的家人,心里的滋味怎么可能好受呢?
进衙门时,戚飞燕朝后打了个手势,江尹眉梢一挑。
知道这是打给他看的,要他放心。
江尹嘴角微微上扬,她这姿态,像是要去冲锋陷阵的女战士。
……
“敲登闻鼓,有何冤情要诉?”
今日衙门当值的是刑部主事刘年,穿着官服,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。
连一个眼神都没往戚飞燕那边扫。
“大人。”
戚老夫人颤巍巍地在堂上跪下,顷刻间老泪纵横,“民妇要告孙女戚飞燕不孝,苛待祖母,在家中横行霸道,仗势欺人,实在是欺人太甚啊大人——”
刘年微微摆手打断了她的控诉。
“本朝律法,凡敲登闻鼓者必事关军国大务,蒙受巨大冤屈,奇冤异惨,否则不得击鼓。案件一旦受理,敲鼓之人须受三十廷杖方可喊冤。本官不负责审案子,只负责承接案子,受完廷杖此案将移交大理寺办理。”
“这……”
戚老夫人喊冤被打断,情绪都跟不上了,愣了愣神道:“倘若民妇要面见圣上亲诉冤情,必须先受三十廷杖吗?”
刘年:“对。”
戚老夫人面露哀色,“大人,民妇活到这把年纪,一把老骨头了,哪经得住杖刑啊?这三十板子打下去,怕是要一命呜呼,连面圣的机会都没了。可否,让民妇的两个儿子,分别替民妇受十五下廷杖?”
戚大爷戚二爷:“……”
这怎么个事,没跟他们商量过啊。
刘年脸一板,“你当我大新律法是儿戏,板子还能找人替?谁敲的鼓,谁便受廷杖。”
戚大爷和戚二爷闻言同时松了一口气。
刘年看在眼里,冷哼一声,“你身后跪着的,可是亲儿子?”
戚老夫人自是听到儿子们松气的声音,在心里暗骂一句不孝的东西!
可面上还不能表露出什么,点头,“是。”
“你确定你要告的不孝之人是你孙女,而不是你这两个儿子?”
一句疑问,让戚老夫人和她两个儿子面容都是一窘,围观的百姓纷纷发出嗤笑。
“是啊,这老夫人又不是没有儿子,怎么还轮到孙女尽孝了呢。她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有,这么大一家子人,能孝顺的多了去了,偏要抓着一个庶子所生的孙女,指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孝顺,那要儿子干嘛?”
“儿子没本事,又不孝顺呗。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,哪怕是当了逃兵也不舍得大义灭亲,慈母多败儿啊,可见戚将军在这个嫡母手里没受到什么优待,不然怎么会那么有出息呢?俗话说得对,龙生龙凤生凤,老鼠的儿子会打洞。自个儿心术不正,生的孩子也不孝顺,这叫什么,报应啊!”
周遭的人说话太难听,跪在堂上的戚家众人都听不下去。
他们来这一趟是为了毁掉戚飞燕的名声,可不是要毁掉自己名声的!
眼看着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,苏氏忍不住了,转头冲众人喊道:“我们家的事,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!你们知道什么,就胡说八道,吃了戚飞燕买的馒头,就向着她说话!大人明鉴,这些人分明就是戚飞燕收买,过来替她说好话的!”
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,“你们一大家子欺负一个小姑娘,我们是看不下去了。”
“就是,我们说两句公道话就把你们气成这样,还不是被说中了,恼羞成怒了。”
苏氏豁然站起,“我撕了你们的嘴——”
惊堂木重重一拍。
“公堂之上,不得喧哗!”
刘年厉声道:“这里是衙门,不是菜市口,更不是你们戚府的祠堂,真当这是你们家了?
老夫人,你的冤情本官都听到了,本官不予置评。只是今日你既敲了这登闻鼓,无论能不能上达天听,这三十廷杖都是非受不可。
来人,廷杖伺候!”
他扔下去三支红头签,红头签每签十板,三支便是三十大板。
洒签扔下去之时,便有狱卒上前拨开戚家众人,将戚老夫人摁趴在了地上。
狱杖准备就绪,照着身后掂量了一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