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王和皇后,都死了。
王室的陵墓长得千篇一律。巨大的白玉砖堆成半圆的拱顶。前方竖着同样巨大的白玉石碑,刻上国王的丰功伟绩。
菲涅站在墓碑前,注视着如同蚊子腿一般的刻纹。也不知这些字是给谁看的,蚂蚁吗?
她挥走了墓碑上趴伏的小虫。
她的父皇墓碑与其他国王有些区别。在她的要求下,墓碑同样刻上了母后的名字,而不是简单的一个赫特皇后。
菲涅又想起了曾经。明明只有几天,却模糊得像上个纪元。
她看见沈衿走进了母后的房间,从她身上抓走了一个光团。
在那之后,母后整个人就处于失魂状态。
皇后自尽的前一夜。
她找到了菲涅。
皇后难得没有梳妆,便是外衫也只是寻常的一件睡袍。像是寻常人家晚饭后的普通遛弯。
只是皇后的脊背微弯,整个人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郁气。
“母后,您怎么来了?”
菲涅在皇后推门进入时抬头,看见来人时放下手中的羽毛笔,迎接上前。
毕竟是亲生母亲,父皇的死也另有原凶,她最终将皇后禁足在皇宫,并剥夺了她的身份。
“真像啊。”
皇后没有进门。她只是扶着门框,指尖发白,嘟囔着三个字。
然后又摇摆着离去。
“要跟着她吗?”
菲涅问道,捏了捏手心的石雕。
菲娅现出身影。
死了两次,这是她的第三次复活。菲娅已经不是曾经的皇女菲娅了。她现在所珍视的也只有菲涅一人。
“不用。”
“菲涅。”
菲娅习惯性捏了捏妹妹的侧脸:“就算你仁慈,你也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个凶手。”
“她还暗中资助了神殿的死灰复燃,收留了神明的狂信徒,甚至险些出现暴乱。”
“她正走向必经之处,她要承担,属于她的那份恶果。”
菲娅与菲涅额心相抵:“菲涅,我请求你,忘了她。”
菲涅本想问,皇后嘴里的真像,是在像谁。
但又没有必要。
她回到龙椅上落座,拿起一旁的白纸,再次提笔。
“你在写什么?”
“安灵·赫特,她的名字。”
……
皇后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游荡。这是她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,即便闭着眼睛都能知晓这条路通往何方。
将人害死还要回忆往昔,这人简直烂得无可救药。但皇后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国王,她的丈夫。
这也应当。毕竟,她的人生里,前半部分要做赫特家族的大小姐,后半部分要做帝国的皇后。
在满树的斑斓中,安灵·赫特终于觉得疲惫。她靠着树干坐下,凝视着光斑的跳动。
一秒、又一秒。
直到呼吸也愈发急促。
她发疯一般抱着头,试图寻找,没有算计、没有心机的曾经。
终于,回忆定格在了她成人礼的夜晚。
那天是个满月,连她向来不喜的夜晚都被照得明亮温柔。
她正在纠结今夜舞会的开场舞要选谁,推开窗,就看见了不远处,一袭宝蓝色长袍正在默默许愿的俊朗青年。
他说:“祝福安灵,事事如愿,安宁快乐。”
月光下,那人动作温柔。
那人是谁?
她忘记了。
不重要的一个人,但现在好像重要了一些。只是,都已经过去了。
皇后回到了她的宫殿,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茂密的树冠里,忽然传出声响。在斑驳的光影深处,沈衿斜倚着树干,面容无悲无喜。
只是她手里的那个光团,被折磨得很惨,勉强能从指缝中,看见他虚弱的人形。
……
在国王和皇后埋葬的第十天,是菲涅的登基大典。
沈衿的任务来到了尾声。
加冕礼办得极为隆重。百废待兴的帝国需要用一场盛典,作为它彻底摆脱泥潭的标志。
菲涅本人反倒是轻松的。
沈衿原本并不轻松,菲涅那小孩试图让她作为师长,为她戴上王冠。
但她本人婉拒了这个提议。她只需要见证皇女,而非参与。
所以沈衿颇为严肃:“陛下,您该为自己加冕。”
菲涅肉眼可见的悲伤,但她拿沈衿没办法,毕竟沈衿这次连眼泪都不帮她擦,可见是下定了决心。
于是,她将视线转向菲娅。
“菲娅,姐姐,你呢?”
菲娅同样也不。
她倒是温柔许多,先是认真地应了一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