吱嘎!
随着一声绵长的摩擦声,柴房门被推开。
里面倒是挺干净,没有落着尘土,看样子是有人时常来打扫。
房间也不大,里面摆着灵牌和香炉,看上去就跟普通的祠堂相差无几。
但柴房的空气中,却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。
邓仁心进来后,径直走到灵牌面前,双手合十,鞠躬焚香。杨北注意到这些灵牌的姓氏都不一样,不过前面都有个前缀“白龙居郎中”。
比如最前面的灵牌上就写着白龙居郎中徐子平。
看来白龙居在以前,是很传统的开门医馆。
这种医馆会招收学徒,纳入自家门户,灵牌也不会拘泥于姓氏血缘,乱世之中这样更容易报团取暖。
换个更形象的说法,就是类似于江湖帮派。
进了本帮,就是本帮人,即使是外姓,将来也能进祠堂。
不过随着时代发展,这种形式的医馆早就不存在了。就像南山医馆的医生,都是合同制招聘来的。
对此,杨北也没太当回事。
他一进来,重点就放在了房间角落摆着的几个盆栽上。
一共七盆。
但其中六盆花都已经干枯而死,只有一盆上面保留有鲜艳的绿色,还有一串沉甸甸、明晃晃如小葡萄般的果实。
“
就是这东西,黑天竺。”
杨北如看至宝一般,冲了过去眼珠子都看直了。
旁边的岳灵溪感觉有些好笑,杨北现在看药材的眼神,就跟大街上的流氓看到美女一样。
她哒哒走过去,也很好奇的问:“这是什么花?有点像天竹子,不过又不太像……”
天竹子又叫红把子,是市面上很常见的一种盆栽。
岳灵溪工作的单位门厅,就摆着这种花卉。
不过天竹子可没这个香,而且果子也都是红色的。
而这个果子,是紫黑色的。
杨北笑道:“黑天竺算是天竹子的近亲吧,一样能入药,对治疗脾脏效果很好。不过这东西,早就在市面上绝迹二十多年了。”
“鬼面玉露霜中,就有这味药材,所以我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来这儿碰碰运气。”
“没想到,还真被我碰到了!”
杨北笑着笑着,却又叹了口气:“可惜!”
“可惜什么?”
岳灵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脸,邓仁心这会儿转过头来,解释所:“可惜,这最后一盆,也命不久矣。这七盆黑天竺,我养了六十年,死的只剩下这一盆了。”
“这一盆也已经烂根了。”
杨北有些无奈的说:“救不活了。”
邓仁心点点头:“
我试过不少方法,也拿他的种子重新种植过,可始终没能成功。这最后一盆黑天竺,本来在今年结果后,就到了死期,你来的也是巧。”
“明年来就拿不到了。”
杨北舔了下嘴唇:“都是缘分啊,听你的意思,愿意把它给我?”
“带走吧,好药材就该有好归宿,在你手里也不算毁了。”
邓仁心倒是大方,苦笑。
岳灵溪有些好奇,不解的问:“既然是花卉,为什么要摆在屋子里呢,还、还是在……”
祠堂。
黑天竺,摆在祠堂有什么用,献花?传统礼仪中可没有这一套。
邓仁心叹了口气:“因为,这几株黑天竺,代表了我们医院最耻辱,最不想提起的一段历史。”
无意戳到人家的伤疤,岳灵溪有点愧疚:“这——不好意思啊。”
“没关系,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邓仁心幽幽的说:“庚子年间闹饥荒的时候,很多穷苦百姓吃多了观音土,来求医。姑娘,观音土,你应该听说过吧?”
岳灵溪点点头。
她读书不少,这点东西还是知道的:吃土在现在看来不可思议,但在饥荒的年代,却没少发生。
闹了饥荒,庄稼颗粒无收。
为了填饱肚子,人们就会想尽各种办法。
吃树皮的,啃野菜都算是正常的了。
有些人走投无路,只好去庙里拜观音,结果发现在观音像后面,落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。
其实就是土。
可看起来,跟面粉很像,加上土质细腻,吃一点也没问题,为了填饱肚子,就有人吃了这些土。
饱,倒是饱了,可土毕竟是土,一旦遇到了水,就会在胃里膨胀凝结成泥巴。
泥巴可没法消化,很多人都因为吃多了,被活活憋死。
“为了救那些人,我们白龙居的老前辈想过不少办法,其中就有人发现,掺杂了黑天竺的玉露霜,能缓解观音土带来的疼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