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的晚餐时间推迟了很久,可顾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起来吃饭。
她实际是哭得两眼红肿,不敢暴露在父母面前,加之的确也没有胃口。
顾长生和韩如兰俩以为丫头闹情绪,都进屋来劝,包括女佣王婶。
可都不见效果。
“这个臭丫头,她这是在用绝食方式,威胁养她爱她的父母亲,太不像话了。”
韩如兰直接认定是绝食。
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,为了一个才交往二个月的男孩子,居然敢用绝食来抗议,威胁家长。
这还了得。
韩如兰气得脸色苍白,心肌缺血,也没心思去吃晚饭。
她长期犯有心脏性神经官能症,多梦失眠烦躁,甚至会出现幻觉。
随着年龄增长,尤其是女性更年期临近,这种症状会愈加严重。
“如兰啊!你别把事情想得这种严重好不好,孩子心情不好没有胃口,这不难理解嘛。”
“我已要求关鹏飞亲自主持调查工作,争取在明天傍晚前有个基本情况汇报给我。”
顾长生只能耐心劝道。
“这种事还需要调查吗?”
韩如兰对顾长生的说辞十分不满。
“赵天柱纠结一批社会底层人士,流氓无产者,与社会上一些黑恶势力相互打斗,抢夺河沙地盘牟取暴利,这已经说明他不是什么好鸟,与林氏等人是一丘之貉。”
“他主动接近莹莹,那是看向你我的权势和社会影响力,为他的不法行为提供保护伞,足以证明他野心勃勃,思想不纯。”
说到这里,韩如兰幽怨地看了顾长生一眼,意味深长地说道:
“但凡有志向、野心勃勃的穷苦孩子,攀龙附凤是他们脱贫致富的唯一捷径,这种人在当代还少吗?”
顾长生听罢已气不打一处来。
她明显是在指桑骂槐。
“我去吃点饭。”
话音未落,顾长生已走出她的书房。
韩如兰望着他的背影,哀怨地叹了口气,潸然泪下。
顾长生实际也没啥心思吃饭。
可为了掩人耳目,他进入餐厅,望着一桌子的美酒佳肴,他匆匆扒拉几口饭,便回到自己房间。
十几年了,他们夫妻早已是分床而眠。
要说现在的夫妻关系,名存实亡一点也不为过。
只是他们两人把这事遮掩得非常严实,外人不知而已。
这样做的用意,除了政治前途需要之外,主要是为了莹莹这个孩子的健康成长。
夫妻俩都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伤害。
刚才在韩如兰的后花园书房里,他先前已经拨打过关鹏飞的电话,命令他秘密调查赵天柱,林氏家族和环球地产集团。
以及最近发生在西山湖公园,峦河挖沙争夺地盘的几起打架斗殴事件。
反正是越详细越好。
此时此刻他身心疲惫,情绪低沉,掏出香烟推开窗户抽吸起来。
往事如烟,心潮澎湃,热泪盈眶。
整整二十八年过去了,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努力奋斗,才打开眼下的仕途局面。
来之不易呀。
……
1978年八月底。
南陵大学北广场。
“吱…”
一辆蓝白色相间的大巴校车停了下来,随车老师大声招呼道:
“同学们请下车,拿上录取通知书和户口证明等,到广场前面的新生登记处办理入学手续。”
从校车上最后下来的是顾长生。
他颧骨微微突出,瘦高个黝黑皮肤,一身灰蓝色粗布衣裤,光脚外套着一双绿帮黑底的‘解放’胶鞋。
左手捏着录取通知书,公社盖章的户籍证明,肩上扛着用花布被单包裹着的棉絮。
右手提前一只破旧脱皮的上海牌旅行胶皮袋。
他傻呆呆站在北广场中间,有些晕。
左侧是一片树林,右侧是一幢六七层高的巨大红砖楼,打开的窗户上,挂着不少衣衫被单,还有随风飘荡的裤衩尼龙袜。
前面是几幢三层楼高的教室,不少男女同学进进出出。
新生入学登记处是由七八张课桌排列而成。
大家争先恐后地前去办理,顾长生则有些胆怯,等到最后一个才怯生生走上前去。
“你叫顾长生,今年17岁,也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。”
接待他的是一位瓜子脸,戴着一副暗红色近视眼镜,梳羊角辫,着的确良白衬衫和花格皱裙。
个头脸形都很不错,美中不足的是右脸上一块很大的疤痕。
她笑盈盈从他填写的表格抬起头来,“顾长生,你写的一手漂亮的钢笔字,临帖学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