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大殿里,进忠一身清爽干净地进来,弘历已经穿戴地差不多了,瞥了他一眼:“皇后没有太受累吧?”
进忠心里骂骂咧咧,面上一派恭敬:“皇后娘娘无碍。”
还不等他细说嬿婉的悲惨境遇,弘历就确认似的问道:“魏贵人熬过来了?”
进忠不喜欢他的语气,仿佛嬿婉不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,而只是被骂哭了昏倒了一样。
他余光瞥了一眼,果然瞥见了娴贵妃娘娘衣摆摇曳,就站在不远处,显然也在等着听结果呢。
他心里憋着一股气。
这是尊贵无匹的皇上?
怕不是她乌拉那拉家的赘婿吧?
只因为另一个妾在,就连爱妾身体什么样儿都不敢问!
进忠恭顺回答道:“齐太医说已经稳住了,只是日后经不得气……”
如懿忽然开口:“她已经是贵人了,只要她安分守己,谁会给她气受?只要她不要妄想自己不该要的东西,不要坏了宫规,就不会自己把自己气到了。”
进忠忍不住想问一句--这宫里不分尊卑,不遵宫规的最多的,难道不就是娴贵妃您自己吗?
他趴着身子,声音照旧温润干净:“皇上,这魏贵人已经醒了,海贵人……还接着打吗?”
如懿本来挂着笑容的脸,一下子就冷淡下来。
弘历淡淡道:“朕说的是打到魏贵人痊愈,朕金口玉言,自然要接着打。”
他拍了拍想要开口的如懿:“如懿啊,你担心海贵人,朕已经让人去看过了,她的脸只是略微红肿,可见进忠也是有分寸的。朕会让进忠专门负责海贵人的刑罚,你也该放心了。”
弘历开了口,一锤定音,如懿就不敢说什么了。
帝王照顾她的心情,她深爱帝王,自然也不能为了这些小事,扰了他一会儿上朝的心情。
如懿嘟嘟嘴:“皇上,那臣妾去长春宫看看嬿婉?”
弘历喜欢她这样知情识趣,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你肯费心照顾嬿婉,朕也能少操些心,最近永琮总是发烧,皇后分身乏术,朕才又叫你出来帮忙,日后可不许再说什么不想要协理六宫的话了。”
如懿清秀的小脸儿上浮出粉色,含笑望着他:“臣妾知道了。”
弘历又拉住她的手拍拍,这才走了。
等出了养心殿,弘历才看向旁边:“进忠。”
进忠疼痛快走两步:“皇上。”
弘历问道:“齐汝说,魏贵人以后随便谁都能气死?”
进忠被他的话气得眉心一抽:“齐太医说,只要不是有人刻意屈辱为难,故意把人往死里整,魏贵人就没事儿。您也知道,魏贵人惯爱笑的。”
弘历却是想起昨天齐汝说的话:“她也是性子太好,才会把自己憋出毛病来。进忠,你去传旨,朕感念魏贵人伺候得宜,赐她个封号,令。”
进忠心里一喜:“敢问皇上,是哪个令?”
弘历道:“如璋如圭,令闻令望。”
见进忠听得认真,却不甚明白,弘历笑道:“这两句出自《诗经》,是夸赞人如同硅玉一样风姿过人,仪态高雅,性情品德十分美好,让人心生濡慕,想要学习。”
他点点进忠:“你一向聪明机灵,哪怕不明白,也能记住朕随口说的话,朕特意跟你解释,是让你亲自去告诉令贵人,朕很满意她,让她好好养病。”
进忠头次觉得皇帝主子的话如此悦耳好听,忙躬身行礼:“是!”
弘历摆摆手:“去吧,把这差事办好,朕连着昨天的,一起赏你。”
进忠求之不得,跪下恭送,等人走远了,才噙着笑,撑着腿一点点爬起来,略微缓了缓便往内务府去。
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大顺,先遭了李玉一顿折腾,这会儿又碰上了个碍眼的。
凌云彻脸色苍白地站在宫道上,眼下的青黑看着格外颓丧难看:“进忠公公。”
进忠站住了,斜睨着他:“凌侍卫有事?”
凌云彻昨天被侍卫长送去最冷的地方站岗,吹了一夜的冷风,明明到了该换班的时候,换班的侍卫却没来,他也不敢乱走,只能硬生生站了一夜。
这会儿他头晕脑胀,只是实在是不敢出宫:“听闻魏贵人气吐血了?危在旦夕?”
进忠看着他担忧的眼睛,就好像深情到了能为嬿婉豁出命去一样,当真生出了几分好奇:“听闻,魏主儿陷在启祥宫那几年,凌侍卫找人找过她?”
凌云彻僵硬地笑笑:“是,是她娘说许久没见嬿婉送银子了,就托我问问。”
他解释:“我跟魏主儿没有其他关系,只是同乡,还望进忠公公不要误会。”
进忠皮笑肉不笑:“又听闻,凌侍卫跟娴贵妃娘娘关系极好?”
凌云彻眉头紧皱。这位进忠公公怎么回事?好像故意针对他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