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乡老乡,老家都是在一处的,才叫老乡。
河流镇辖下的村,南关村,就是二人的老家。
南关村是很穷的。
在那个处处都穷的内陆,南关村格外穷困。
这里多山。
农田尽数在山上。
农人一日三餐,不是红薯就是南瓜。
主食,只能吃玉米高粱。
便是这样的农作物,都是在山坳坳里,在石头缝中的泥土里,生长出来。
山上也有不穷的地方。
柴火是不穷的。
谁家都不缺过冬烧的柴火。
不用青壮年去砍,就是老弱妇孺上山绕一圈,也能拾来不少枯枝落叶。
水果也是不穷的。
山核桃,带着嫩绿的外壳。
剥落时需得小心谨慎,否则黄绿色的汁水沾染了手,小半月是洗不掉的。
内里的肉白嫩,带着涩意。
偶尔这种树的不远处,会种些酸枣树。
变黄后自然掉落的酸枣,撕开薄皮,吃起来,真是胃口大开。
让人想想,都忍不住口水涎涎。
此外,常见的橘子李子就更不消说了。
也许就是因着这里不缺果子,所以女孩肤质都较好。
白里透红,不易生痘疮。
冬季里没有那些果树。
除却枯枝落叶,便是常青的松柏。
陈塘人年前,好折松枝柏叶,熏香肠腊肉。
所以山上,多得是松柏树。
可惜夜里瞧不见碧绿养眼,只能看到黑黢黢的树影。
像卫士,年年守护大山。
翻山越岭,岔路重重。
在大年初三的凌晨,老乡靠着天上的星星指路,终于带着沉檀回到了南关村。
看到熟悉的景色,老乡脚步轻快。
觉得路都可爱起来。
他的家在村中间位置。
进得村来,走过一组,转头就能瞧见他家门口。
一年未归,故里也没什么变化。
烂泥路仍是烂泥路,门前的花椒树还是没有枝叶。
也是,年年都在冬季回来,哪里能见到花椒发新叶?
这个点,家里灯当然不会亮起。
虽然他上火车前,就给村里来了电话,说了大概哪天到。
但天黑了人还没到,家里也就以为不是今天回来。
人都是要过自己日子的。
再是想念你,也不至于放着自己日子不过,没日没夜眼巴巴候着你。
老乡路过家门,实在是想进去看看。
看看一年没见的儿子,有没有长高。
开过年来就得去学校了,老子读书不行,不知道儿子行不行。
还有老婆。
总嚷嚷说他没出息。
今年他打工赚了不少,给她买了沿海时兴的料子。
做出衣服来穿上,在村里倍儿有面子。
这趟回家,兴许能给自己个笑脸。
想象着到家的场景,老乡叹着气,往大哥家方向走。
大哥,就是沉檀的父亲。
既然领了差事,总要先交差,才好回家。
熟门熟路找到村尾处。
山中腰位置。
那里挤挤挨挨好几户人家。
前面带着挺大一个院子,修得挺阔气的门户,就是沉檀祖父的家,老李家。
至于阔气,也就是村里看起来罢了。
实际家底心里都有数。
都掏出来,不一定比那些两间屋子富呢。
“铛铛——”
老乡叩响大门上,做工粗糙铁环。
还在年间,两边门神都是新贴。
威武秦琼在右,黑脸尉迟敬德在左。
门边有对联:
右写:天增岁月人增寿
左写:春满乾坤福满门
顶上横批:万象更新
对联能看出,也是年前才换的。
许是近来下了雨,边缘地区被浸得掉色。
门神是嵌进去的,幸免于难。
夜太深了。
这个点,乡下人早就睡熟。
老乡叩铜环,迟迟不见屋里有动静。
他把行李丢地上。
将女娃放被褥上。
直接大力地拍木板门。
木板门被他拍得‘哐哐’作响。
周围狗都吵起来,发出胡乱吼叫。
屋里还是没人应。
“叔爷!叔爷!”老乡拍着门,开始大声喊起来。
他嗓门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