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有提过半句要进去坐的话。
也不说为什么要带孩子走。
大人,之所以被称为大人。
那是因为许多话心知肚明。
不消放台面上讲。
沉檀祖母拿了家里的新背篓给她。
“谢谢。”外祖母替女娃娃谢她。
“回去路上小心些。”祖母不是在说场面话。
她是真心叮嘱。
或者说祝愿。
三个都是苦命的女人。
哪里会不懂对方有多苦。
可能是愧疚,也可能是解脱。
祖父在院子里,陪刚起床的孙子玩。
对此一言不发。
也破天荒的,没有嘱咐外祖母,记得还新背篓的事情。
这是默许,背篓送她的意思。
沉檀祖父算着,家里少个背篓。
赶场天,托人再买个回来。
告别南关村。
这个本该是沉檀老家的地方。
就这样,外祖母背着沉檀,踏上了还乡之路。
在那个团圆的日子里。
隔代二人,这样相聚着。
回去的路,比来时还要漫长。
还要艰辛。
沉檀实在是太小。
脸冻得青紫。
还没有适合的食物给她吃。
外祖母没有旁的办法。
在遇着人家的时候,就上门讨要吃食。
在过年期间,都是去拜年的。
就是乞丐,都不会挑这种日子要饭。
所以大多面色不喜拒绝。
而后把门狠狠一关。
更坏的,人不出面,放大狗出来。
把外祖母吓得,背着沉檀,跑都跑不及。
那会儿狂犬病还没被引起重视。
农村里家家户户养着大狼狗。
富裕些的,还养着好几条。
当然,也有心地善良的。
见一个妇人带着女婴着实可怜,往往煮些玉米面端了给她。
每次遇到这样的人家,外祖母都会多说些吉祥的话。
话是最不值钱的。
既然不值钱,多说些好听的话,也少不了几两肉。
在这些人身上,沉檀总是能学到最朴素道理。
除却遇到人家,更多的,是没有尽头的大山。
在见不着人烟的时日里,外祖母便去采山里的野果。
嚼得稀烂,给沉檀喂下去。
冬季的山里,基本上只有一种野果是能吃的。
通红的果子,小小一颗。
还不及蓝莓大。
大串大串挂在枝头。
吃起来微甜,吃多了涩嘴。
当地人都叫它冷饭子。
冷饭子冷。
吃到肺腑里去,却比人心要暖得多。
回去的时候也过河。
河水又涨了些。
等涉过河来,背篓底下全湿了。
外祖母有时也撑不住。
想哭一场。
为女娃,为自己,为大女儿,也为世上的女人。
可她哭不出来。
人还没到绝境,哭有什么用呢?
她嫁给沉檀外祖父这些年,多少感染了丈夫那种坚韧心性。
在路的后半段,外祖母感觉双腿疼痛难忍。
她以为是受了河水凉意,也就没在意。
就这样,艰难背着沉檀,攀爬重山,跨越镇落。
终于在两天后,外祖母带着女娃,回到了她夫家的村子里。
也就是沉檀的外祖父家。
可能是地理位置差异。
村叫北关村,同南关遥遥相对,又恰恰相反。
北关村不在大山里了。
也有山,但村人住的地方,都是比较平坦的。
最起码地里没有那么多石头了。
很多时候的贫穷,大多都是地域所致。
北关村平坦地方多。
山没那么高。
有一样东西,就十分好搭建。
那就是路。
要想富,先修路。
北关村所属的乡,同镇上公路直达。
再加上这边有座名山,建了个风景区。
所以乡镇政府,甚至县政府,对这边投入都比较多。
旅游业带动的,不止那座山脚。
连带这块儿地区大多数居民,日子都要过得好一些。
也因着地形平坦。
北关村,有更多的水田,来种稻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