萌芽阶段。
但他只推动了让伤员洗干净伤口再治疗这一件事。
赵兵的衣服只有一两套,没可能勤换衣服;即使挖了煤炭,但煤炭供给生火做饭和冬季取暖都很紧张,哪可能有每天烧热水的分量;即使有,他们也没有时间每天烧水洗澡。
秦国人不会做慈善,朱襄带来的大部分粮草都被收缴,赵兵每日吃的粮食仅能让他们不饿死。每日繁重的劳动后,他们就累得几乎动弹不得,倒头就睡,怎么可能还有时间洗澡洗衣服?
连生存都是问题时,说什么注重个人卫生就是个笑话。
朱襄派人及时清理焚烧垃圾,注意水源地的清净,就已经做到了极限。
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,每日都要焚烧尸体。
赵兵对朱襄没有救下这些人心中不会有任何不满,他们甚至更狂热地尊敬仰慕朱襄。
只有朱襄一个人为每日尸体上燃起的火光默哀。
这时候,他只有去与秦王贫一贫嘴,偷看努力保持面无表情的武安君那震颤的眼神和抽搐的嘴角,才能让自己开心一下了。
或许是把武安君刺激过头了,白起终于忍不住,借着朱襄去农田巡逻时,找到朱襄单独聊天。
他们站在有高低差的小湖泊前聊天。护卫站在稍远的地方巡逻,他们只要稍稍压低声音,哗哗的水声就能遮掩住他们的话语声。
白起开门见山道:“你对秦王太过无无礼。虽然秦王现在纵容你,但这很危险。”
朱襄很惊讶白起居然会好心地告诫他。
他看出白起很擅长明哲保身,他以为白起会不多管闲事,沉默地看着自己作死呢。
白起以为朱襄的惊讶,是对自己所说的话的惊讶,他继续道:“各国国君求士的时候都许诺了很多好处。但他们想处死大臣的时候,任何功劳和任何许诺都没有用处。”
朱襄愣愣地看着白起。
他发现,白起不仅是劝他,也是在说白起自己。
“我知道。”朱襄道,“我知道这个世代,人命如草芥。在国君眼中,我们这样的庶民哪怕成了近臣,也想杀就杀,和奴隶没区别。”
他捡起一块小石头,朝着湖面旋去。
小石头在湖面上跳跃了三次,落入了水中。
“赵惠文王在位时,曾经非常喜欢看击剑。养了三千余名剑客,每日击剑而死的人有百余人。庄子用天子之剑、诸侯之剑、庶民之剑来劝说赵惠文王,赵惠文王听从了,然后那三千余名剑客都自杀了。”朱襄笑道,“呵,自杀。”
赵惠文王想要看人舞剑,这些剑客每日就死伤百余人供赵惠文王取乐;赵惠文王要当仁君明君了,这些剑客就都自杀了。
“世上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有什么不对,他们都称赞赵惠文王。”朱襄道,“没有人在乎那三千余名剑客是否无辜,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命。”
白起也知道这件事。他当时听闻的时候,也没想赵惠文王,而是在想那自杀的三千余名剑客,很可惜。
白起不是多看重庶民。他一点都不看重别国的庶民。他只是认为这件事很傻。
能给赵王表演击剑的人,一定都是很出色的剑客。这些人编入军队为赵国征战不是对赵国更有利吗?
那时白起的阅历还不够。后来他才知道,在秦国之外,庶人很难在军中出人头地。
后来他又知道,庶人在秦国即使出人头地,地位和那些天生贵族也完全不一样。
朱襄道:“武安君,我看过许多史书。被国君猜忌的大臣,有姓有氏的大多能逃入他国,而出身低微的大臣只能自尽伏诛。”
白起平静道:“若是在秦国,即便是出身较高的大臣,君上若要他死,也只能死。”
朱襄道:“比如商君吗?”
白起点头。
朱襄问道:“我不是挑拨离间。如果秦王要杀你,你也只能认罪伏诛?”
白起瞥了朱襄一眼,道:“我逃不出秦国。”
朱襄一屁股坐到湖边,道:“是啊,所以武安君在得知相国的恶意和秦王的偏心之后,只能默默忍受,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。武安君看得通透。”
白起没有回答。
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朱襄。朱襄与他一样,也看得很通透。
白起在得知范雎对他生出间隙,秦王又过分偏袒范雎之后,心中很悲哀。但他什么都没做,也没打算做。
在秦国做官,他身家性命都系于秦王的好恶上。秦王要让他当武安君,他就是武安君;秦王要把他贬为庶民,他就只能当庶民;秦王若想让他死,他即使功劳再多,即使没有犯任何错误,都只能死。
他做了挣扎的事,反而会引起秦王厌恶。
这样安静地看着秦王做决定,继续沉稳又兢兢业业地为秦王做事,才是取得一线生机的最优解。
他以为朱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