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朱襄的身份,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穿丝绢的衣服了。
丝绢的衣服果然比细麻衣穿着更舒服。
仆人们知道朱襄的喜好。他们备好了手摇的风扇,风扇前放着火盆,为朱襄吹头发。
荀况进来道:“我让蔡泽去接雪和政儿去了。”
朱襄道:“现在接他们回来可能有危险。还是让他们继续住在廉公封地吧。”
荀况给了朱襄一个“我就知道你这个竖子要做坏事”的眼神,道:“已经回邯郸,若廉颇还扣着你的家人,恐怕会有人诬告廉颇谋反。”
朱襄一愣,然后垂下了脑袋。
荀况对摇动着风扇的仆人道:“你们出去。”
仆人立刻离开,荀况帮朱襄摇动起了风扇。
朱襄赶紧道:“荀子……”
他话没说完,脑袋就挨了荀况一戒尺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荀况也喜欢在袖子里塞戒尺了。
“天气渐寒,别得病。”自己大冷天的洗了头还到处跑的荀况训斥朱襄道。
朱襄缩着肩膀,乖乖在风扇面前吹头发。
“说,你在长平做的事。”荀况道。
朱襄道:“等蔺公和廉公回来再说行吗?不然我还要多说一遍……啊疼疼疼,老师我错了,我现在就说,立刻说!”
荀况对朱襄宠是宠,下手的时候也没见轻的。
朱襄揉揉额头。这力道可比秦王大多了。
朱襄在长平做了很多事,但总结起来,也不过是种土豆而已。
荀况听到朱襄用土豆、造纸术、制糖术换取赵兵,眉头紧皱,满脸不信。
“我入过秦,以我对秦王了解,他不会这么轻易松口。”荀况道,“白起擅作主张?”
朱襄斩钉截铁:“有可能!”
荀况瞥了朱襄一眼:“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说谎?”
朱襄:“……我没说谎!”
荀况冷哼了一声,道:“白起若擅作主张,他还未回到秦国,可能就会被那位暴|君赐死。”
朱襄唏嘘:“是吗?秦王好残暴,武安君好惨啊!”
荀况掏出了戒尺。
朱襄赶紧闭嘴。
荀况问道:“你不想说,是吗?”
朱襄辩解:“我都说了,真的都说了。”
荀况虚着眼睛道:“赵王年轻气盛,即使他心里明白,丢掉了长平,那五座小城基本就是秦军嘴里的肉。但他亲政后做出的第一项大决策就遭遇惨败,心里难免怄气,肯定不愿将五座小城真的送给秦王。造纸术、制糖术和土豆虽然重要,但秦人可以派人来赵国偷偷取得。”
荀况看着强撑着不心虚的朱襄道:“这些条件,不足以换回赵国降卒。”
朱襄小声道:“有可能是他们看到了我的才华,想要拉拢我?”
荀况失笑:“这倒是有可能。但你总要给他们一个理由,让他们等你三个月,把土豆种出来。”
朱襄声音更小:“可能他们本来想等我们把土豆种出来再杀了我们,结果土豆大丰收,秦王十分欣喜,同意了放赵人离开?”
荀况道:“你这些话可以说服廉颇了。”
朱襄:“……”其实廉公没有那么蠢。
荀况深深地看了朱襄一眼,道:“朱襄,你不肯告诉我实情,实情就应该是你的性命会受到威胁。”
朱襄无言。
露出了这么多马脚,还想骗过荀子,果然痴人说梦。
荀况道:“你要明白,若你出事,我可能弃你而去,但蔺相如肯定会拼了命地救你,廉颇可能也会出手。你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,让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你赴死?”
朱襄立刻道:“我没有!”
荀况训斥道:“那就说出来!聪明的人会询问长者的意见,愚蠢的人才会自己解决一切。你难道要做愚蠢的人?!”
朱襄身体一震,垂下头,双手攥紧了下裳。
“我……”朱襄闭上眼,“我……”
荀况的训斥,撕下了他心中伪善的面具。
是的。如果赵王真的要处死他,蔺公和廉公一定会尽力营救自己。如果在营救自己的时候遭遇了危险,那么自己岂不是害了他们?
真的能因为自己两眼一闭,看不到之后的事,就可以无视别人可能遭遇的危险吗?
“我……”朱襄艰难道,“我骗秦王,我在长平立下功劳,一定会引起曾经陷害过我的赵王近臣慌乱不安。赵王又是个偏听偏信的人,他可能会杀了我。”
荀况冷笑:“他杀了你,就成了第二个秦穆公,能兵不血刃地让赵国衰弱?”
朱襄没说话,就是默认了。
荀况深呼吸了一下,睁开眼,锐利的眼神刺向朱襄:“你心向秦国。”
朱襄闭上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