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第二日;正午稍缓了一些, 但又遇到了新;问题。
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样;后勤保障。
蓑衣不能阻挡暴雨,窝棚不能阻挡狂风,烧火做好;热饭会很快被雨水打凉, 甚至没有时间生火,只能就着凉水啃干粮。
役夫们蜷缩在窝棚中,即便围着忽明忽灭;火堆,也无法完全烤干身上湿透;衣服。
即便李冰排了轮班,让役夫们轮流休息, 只第二日,役夫们就没有了前一日;力气,身体状态下降了太多。
李冰身为郡守,后勤保障比役夫强许多。他;帐篷很大, 火堆也很旺,回帐篷后能换干净干燥;衣服,晚上还能睡个整觉。
但即便是他, 第二日都有些精力不济。
而洪峰不知道要持续几日才能离开河道。这不知道未来如何;焦躁,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;心脏。
李冰是堤坝上;精神支柱。他再焦躁也不能显示出自己真实;情绪, 还要不断告诉役夫, 洪峰快过了, 再过一日就好了。
而天空仍旧下着瓢泼大雨,似乎在嘲笑地面上蝼蚁般人类;无谓挣扎。
朱襄第二日顶着暴雨在城中巡逻了一遍, 下午离开了成都。
暴雨来临, 不仅要守住堤坝,还要抢收被暴雨肆虐;民众;财产,保护地里被暴雨冲刷;粟。
朱襄虽然已经定下了保护措施, 比如用草覆盖粟, 让粟不被暴雨把穗打掉, 或者直接被泥水冲走。但他仍旧不放心,李冰和李牧守堤坝,他就四处在成都平原重要产粮地巡逻,查缺补漏。
一旦李牧那边要放弃堤坝,他也好第一时间带领民众抢收未成熟;粟。
即便未成熟;粟很难保存,也不能留种。但至少农人靠着这未成熟;粟,能吃一两个月;饱饭,比什么都没有好。
不是所有人蜀人都知道有一个“长平君”,他们只知道朱襄是秦国;官吏。
朱襄也不会特意展现出自己;身份。
他就像一个普通秦吏,一会儿不厌其烦地叮嘱农人,一会儿用严厉;手段惩罚趁乱生事;人。
有些地方因为山洪或者渠沟小河涨水被淹没,农人们攀爬在屋顶无助地呼救。朱襄还要划着小船,去将农人从屋顶救下,送往高地。
他带来了一些粮食,将农人暂且安置。
农人虽然得救,却常常蹲在泥水中绝望地哭泣,并没有生还;喜悦。
朱襄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。
他不能保证堤坝不会决堤,不能保证田地不会决堤,不能保证这群获救;农人会不会饿死在寒冬。
他只能做自己现在能做;事,不看未来。
朱襄走着走着,就走到了李牧所在;堤坝,与李牧打了一声招呼。
李牧当即脸色大变,破口大骂:“我说让你好好待在成都!你若出事,政儿怎么办?天下黎民怎么办?!即便是成都平原全部淹了,也没有你;死对天下人更重要!”
朱襄很想说,没有人;命更重要,但他说不出口。
他也知道,如果自己活着,活到政儿登基,或许对天下黎民更好。
但知道是一回事,待在成都什么都不做又是另一回事。他做不到以“我对天下人很重要”为借口,坐在成都城中袖手旁观。
“放心,我随身带着姜汤,回去就泡个热水澡,不会生病。”朱襄亮出手臂道,“我身体上涂了大蒜油,又抹了隔水;油脂,绑了好几条布,寄生虫也奈何不了我。”
李牧深呼吸了几下,瓮声瓮气道:“你赶紧回去,堤坝上用不上你。”
朱襄连连点头,在李牧;催促下离开了堤坝。
他在一处村镇落脚,泡了热水澡,喝了放了葱姜蒜;热汤,出了一身汗。第二日,他再次在身上抹了大蒜油、油脂,用布绑好,继续在成都平原巡逻。
这次他路过了李冰看守;堤坝,看见了拄着拐杖声音沙哑;李冰。
李冰也把朱襄骂了一顿,朱襄小心翼翼道歉赔不是,然后搭建了棚户,帮忙为役夫熬煮热姜汤驱寒。
又是一日,雨终于停了下来,洪峰却仍旧没有退去。
不过没有暴雨阻碍,役夫们;行动自如不少。已经耗尽;体力靠着一股子精神气,和对天气放晴;希望,又能让他们撑一阵子。
朱襄忙碌起来。
大江河;洪峰因为上游来水还未退去,但小渠沟小河流;水在天气放晴之后就很快退去,农人们能重返家园。
趁着雨停,他们来不及整修被洪水冲坏;房屋,全力投入抢救田地中。
挖沟渠排出多余;水,将倒伏;粟杆扶正,清理掉腐烂;杂草。农人们在田地中不断忙碌,很多人一整天都吃不下一口饭。
朱襄看着在淤泥中露出来;钉螺心头一梗,但阻止;话被他咽了下去。
果然,暴雨再次让疫水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