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晓时分,如也在一片逐渐升起的暖意中醒来,她揉了揉眼睛,小心地转头看向身侧的无尽。
他半靠在身后一块礁石上,专注地凝视着初生的朝阳,一只胳膊还枕在她后脑勺。
她立马翻身坐起,有些歉意:“我不小心睡着了…你的手,是不是很麻?”
他转过头,如墨的眼珠里还有晨曦的倒影:“睡得好吗?”
她扯了扯外套,挪到他身边:“挺好的,一夜无梦。”
本想再问些什么,金黄海面倏然吹来阵阵拂面的暖风,已足以代替彼此的问答。
舒适的静谧中,她望着浮出海平线的太阳,脑海忽有一个日期闪现,她伸出双手,埋头默数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七,是今天了啊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啊…没什么,你今天不用赶回去吗?”无尽还没接话,她径直站起了身:“我今天还有事,我得…我得先走了。”
在他略微错愕的表情中,她慌忙挥了挥手,小跑着回到了画室。
她拧开门,靠在门边站了良久,狂跳的心都还没能安定下来。
夕阳下的绣球花映上了日出,神明如她所愿,给了她一晚的时间,她不敢再贪心要得更多。
她进到浴室,没等到花洒的水温变热就淋了上去,再慢一步,泪水就会落到掌心,她不想哭,不想为崭露头角的宿命哭。
换好衣服后她准备出门,犹豫片刻,还是带上了昨天画的那副绣球花。
寒冬褪去,进入暖冬时节,街道上的人群无论何时都在急匆匆地赶路,整条街,只她一人慢悠悠地走,穿着厚外套的小臂上还晃着一把长柄伞。
她每次去那座庙宇总带着这把伞,尽管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,但临出门时,她还是顺手拿上了。
推开熟悉的红漆院门,她进到环形佛堂,跪地礼拜时还特意看了下身后,害怕像上次那样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。
取下三支香,她走向了大殿,庙宇中各处都十分清静,只偶而传来叽喳的鸟鸣,似乎自她第一次来这儿起,就没见过其他香客。
三门大开的殿堂中她一如即往地虔诚礼拜,耳边响起清脆的石磬声,她站起身,慧极刚好从暗角的木桌旁走来。
“你倒来得早,我还担心你给忘了。”
“差点就忘了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盯着脚尖,慧极将绣球花交给她时曾嘱咐过,每隔一周就要来回到庙宇来上三柱香。
“如也,你今日可还有其他要紧事?”
她想了会儿,然后摇了摇头。
“那便好,留下用午斋吧。”
她笑着应了声,忽然想起什么,埋头从包里翻出一张卷好的画纸,“这是我昨天刚画的绣球花,想送给您。”
慧极双手接过去,轻轻摊开:“我这辈子呀,收到的经书无数,倒是头一次,收到这样别致的礼物。”
他本苍老的声线变得清亮,上扬的眼角皱纹合在一起,弯成了一道深壑的沟渠。
如也看着他欣悦的模样,也跟着开心:“以后我每周都画一幅新的画送给您。”
慧极第一次说起她摇下的竹签时,无论吉凶,她都觉得那是无形的,是抓不住的东西,现在它们变成了一个落在画纸上的约定,它们因而变得真实,变得可以触碰。
她喜欢一切可以真实触碰的东西。
慧极重新卷好画纸:“你在这里待会儿吧,我先去准备午斋。”
她点点头,绕着殿堂转了一圈,优柔的光线从窗户斜斜地打下来,微风轻拂,还能听得树叶碰撞的沙沙声,她走到殿堂外的走廊边,清新的空气中她嗅到了春天。
她靠坐在廊柱下,忽然看见慧极站在不远处的拐角,似乎正与什么人交谈,她弯下身,一阵风拂起对面那人的黑色衣角,一双深邃的褐色眼眸从她心底闪过。
胸口传来闷痛,她不安地摁揉着,再抬头时,黑衣女人已经迈上石梯走了上来。
她仍有想逃跑的冲动,但是浑身都很无力,她只能紧紧贴着身后的柱子,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。
“如也。”
黑衣女人走到她面前,她怔怔地看着她,忘了回答。
“你的画,很好看。”
她回过神,扯出微笑:“啊…是吗…”
一束阳光正好打在女人的黑色长袍上,沉默中,她忽然伸出手,将手掌摊在了她面前。
“慧极师父说,桌上有一些需要更换石烛的供灯,你与我一起去吧。”
如也看着她的手,这是她身上唯一露出来的皮肤,犹疑片刻,还是牵住了她:“好啊。”
她们走到桌前,女人熟练地找出几盏快燃尽的灯,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烛剪放在中间,另外两盒火柴顺手递给了她一盒。
她伸手接过,此前在藏经阁供灯的肌肉记忆还在,刚换完一盏,眼睛不小心瞥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