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军归来,总是擂鼓震震,兴师动众,只为昭告天下,我三军将士浴血厮杀归来,不论胜负,总是我王朝儿郎,且将还家,共饮三千诉青丝。
三军开拔,只在军中饮酒摔碗,不破长安誓不还,听主战将军身先士卒,站在硕大的军鼓前一声一声的擂动着坚定而悲壮的出征歌。
如此毅然决然的振奋军心,却是将士们的亲人们看不得的。
三军十万,数不清家眷亲友不能出城相送,她们只将自己的思念一针一线的等在甲胄之上,又或者将心中的担心一点一滴的融化在夜里,只盼一封家书,再盼故人早归。
向北望星提剑立,一生长为国家忧。
林无忧一身鹅黄色的小衫襦裙,身上披着玄色的蟒纹披风,站在高耸的城门上,迎风烈烈,目送三军出征。
她抬手摸了摸肩上还带着他的温度的披风,身后的北风适时地吹来,将披风裹紧她的身体,就像他在身边时一直喜欢从身后抱着自己一般。
借问梅花何处落,风吹一夜满关山。
“夫人,城楼上风大,随末将回府吧。”
房乔在林无忧身后两步,对林无忧道:
“今日世子妃会过来对筹建寺庙的账目,末将奉命梳理了一番,还请夫人过目。”
林无忧将眼中的泪滴咽下,转身对房乔道:“之前的账目海棠已经给世子府送去,不知上头的错漏是否还有补救的可能?”
房乔拱手道:“夫人只是负责计算劳工的俸银,此时第一个月的俸银还没发,定是来得及的,除非……”
他话说半句,林无忧却懂这后半句的意思。
“除非有人拿之前的错漏大做文章。”
房乔拱手,对林无忧道:“今日三军开拔,主城内的朝堂如何,属下还不清楚,等夫人回府,今日的朝堂便尘埃落定了。”
他抬眼看了看林无忧道:“且看今日来府中寻夫人的,是世子还是世子妃,一切,便也明了了。”
林无忧深深地看了三军出征的方向,大军开拔,早已不见队尾的烟尘。
她深呼吸一口气,回身走下城楼,对房乔说:
“有劳房都尉留在晋阳王城助我,二郎的用心,我懂……后方的事儿,就交给我们二人,切莫辜负二郎的用心。”
日头一寸一寸的升高,世子府外的海棠丫头来来回回的踱步,心中忐忑。
今日来人,会是他吗。
“海棠?”
熟悉的声音,海棠脚下一顿,回眸便对上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。
“世子……”
海棠一时忘记行礼,这是她来晋阳王城中第一次见到李乾元。
眼中的泪水似是要涌出来,她一腔的思念、苦水一汪接着一汪的蜂拥而来。
晋阳王城起兵后,李乾元迎回萧荷封了世子妃,也将他之前的美人们,一一都收房纳妾,唯独她……一个人躲在这勤王府中,为奴为婢。
海棠一开口,两行眼泪便要落下来。
“你家王妃呢?”
李乾元对海棠的情绪看在眼底,他冷声道:“可在府里?”
你家王妃……
海棠心中一冷,不着痕迹地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,对李乾元欠身行礼道:
“我家夫人在府中……请世子……随奴婢来,奴婢这就带您进去。”
海棠再不敢看李乾元一眼,转身先一步走进府邸。
李乾元跟在海棠身后,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情绪。
林无忧坐在主殿内,手中的茶水她已经饮下半壶,剩下的半壶温茶,正是给来人准备的。
“弟妹,好久不见。”
李乾元笑着进来,三两步走到林无忧身边,环顾四周道:
“你这勤王府的装饰未免太过朴素了,等过几日我让下人送来些金银软玉,好好给你打扮一二。”
林无忧退后一步,对李乾元单膝跪地行礼:
“弟妇拜见世子,世子万安。”
李乾元笑着就要伸手扶起林无忧,还是熟悉的套路,这一次林无忧在没有给他占去便宜。
她微微侧身,避开李乾元的手,却给他留足了面子,仿佛是借他的力站起来一样。
“多谢世子殿下。”
林无忧技术周到的将人让在茶案旁,说道:“不知世子今日要来,我这桌案上的热茶是今晨弟妇从城门归来时所沏,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,倒也算的可口……”
“哦?”
李乾元坐在茶案旁,抬手将茶壶拿起,凑在比较闻了闻,笑着道:
“弟妹谦虚了,这味道分明就是上好的明前龙井,一茶难求啊!今日我是有口福了。”
说着留给自己斟茶一杯,贴口饮下,连连赞叹道:“佳人品茗,弟妹这生活当真让人羡慕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