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皓一个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,赵权一直撑着伞杵在医院门口等着,看着许皓摇摇晃晃地走出来,眼尾通红,脸色苍白,把赵权心疼坏了,急忙奔过去将伞遮挡在他的头顶,“阿皓,发生什么事了?”
夜幕降临的时候,好几辆车缓缓开出第一弯,在前车的开路下,朝着高速路口方向疾驰而去。
昏暗的车内,赵权时不时朝后观望,脸上的担忧肉眼可见,他不知道许皓发生了什么事,他就一天没有见到他而已。
许皓靠着椅背,蹙着眉闭着眼,面色苍白,弱如扶病。
他不明白,到底都是为什么,明明在他六岁以前,他都过得很幸福,享受过亲情,感受过母爱,他到现在都能记得,小时候许妈妈陪他玩闹,亲亲他的额头,给他讲故事,陪他睡觉的情景,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他了,要把小小的他一个人丢在偏远的乡下,就这样任由他自生自灭。
紧闭的眼眸湿润一片,手机呼吸灯一直闪烁个不停,半响,许皓才摸出口袋里的电话,本来是准备关机,却鬼使神差按了接听键,紧接着电话那边传来了许妈妈微弱的声音。
“阿皓,你现在在什么地方?妈妈……妈妈想你了。”
许皓没说话,捏着手机的手指隐隐发颤,喉结轻轻滑动,想挂断电话的时候,又听见许妈妈略带卑微的语气说,“能不能来见见妈妈,妈妈想和你说说话,或者你在什么地方,妈妈来找你?”
许皓抿着血色全无的唇沉默不语,当初不要他,丢弃他的人是她,现在好好坏坏他也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了,他已经过了抱着哄一下,就能哄好的年龄,而他遭遇到的心理创伤,会一辈子都跟随着他。
电话那边闹哄哄一片,电话里隐约能听见许长青父子和护士的声音。
“我去把他带来见你。”
“你现在还不可以下床,针头还不能拔……”
“妈……”
许皓对着手机听筒,声音轻得像泡沫一般,“我来见你!”
许皓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一言不发,他想在离开这里之前,听听看,她到底还有什么想说的。
许妈妈面色苍白地看着坐在眼前的人,她多希望许皓长得丑一些,或者长得像她一点,而不是和他亲生父亲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。
“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“45年前,有一对不能生育的西班牙夫妇,女人是西班牙贵族,男人是华侨,因为不能生育,他们在c国领养了一个女孩子。”
“4岁的女孩被领养又被退养,早就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,最终被幸运之神眷顾,再次离开福利院,从此过上公主一样的生活。”
“一年后,女主人怀孕了,他们夫妻非常开心,认为是收养的女儿带给了他们好运,十个月后,他们拥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。”
许妈妈毫无生气的眼睛恋恋不舍地从许皓身上扫过,“父母忙于生意,无暇顾及太多。弟弟温文尔雅气宇不凡,更是品学兼优,各方面在同龄人之中都是一骑绝尘,让人望尘莫及。”
“后来弟弟大学去了美国,他会每天都有电话留言分享自己的生活趣事,隔三岔五会有礼物寄回来,”许妈妈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,“他提前一年完成了所有学业回到西班牙,准备继承家族企业,此时的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。”
“姐姐也开始在父母的安排下准备联姻,也是在那个时候,姐姐终于发现弟弟对自己的感情……”
许妈妈苦涩的笑,哽咽道,“她抗拒过,排斥过,可最后她无耻地沉沦其中,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终于被父母发现,他们很震惊。”
“他们觉得这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,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……她一个人被遣送回国,她觉得是自己的错,她应该悬崖勒马,不久就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,过上了平淡的生活。”
晶莹剔透的泪水从许妈妈红透的眼眶里夺眶而出,“绝望的第二年终于来了,就算她已经结婚生子了,仍然无法打消她弟弟的念头。”
“但是很快,她的养父母终于找来了,他不顾一切要她相信他,要带她远走,她那天没有赴约,只是将时间地点告诉了养父母,就是在那天,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,也是在那天,我发现怀了你……”
“在你满六岁的那年,无意间发现有人从医院拿走了你的血液样本……”
“那个孩子他不是没人要,他是他妈妈受不了打击,险些流产,隔三岔五见红,吃药打针,妊娠期吐到死去活来,卧床六个多月,还是让他早产,住进保温箱三个月。他是他父母的所有,是他们的全部,是他们生命的延续。”
因为六个多月早产,医院告诉她,让她做好心理准备,那天,仿佛她岌岌可危的世间终于塌成了废墟。
许妈妈泣不成声地拿过许皓的手,“送你走是迫不得已。妈妈为你考虑过你的未来,想等风头过了就接你回来,我们搬家,搬去他们不知道的地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