派出所斜对面小广场边上,停着一辆快散架的五菱面包车,屁股打开着,正在卖西瓜,摊主和一个黄毛在抽烟聊天,这不正是寒江孤影,社会我胜哥嘛!
许落迟疑了片刻,又朝办公室扫了一眼,咬咬牙,朝面包车走了过去。
阿胜其实挺健谈,就是车技有点烂,一路上差点把许落肚里的隔夜饭都颠了出来。
这家伙原本开车送隔壁村阿表出来卖瓜,晚上跟一些狐朋狗友聚会,喝得七癫八醉,相互打了起来,不过酒醒之后,大家相互谅解,也就握手言和了。
“阿sir……”
“叫警官。”
“警官,你出任务怎么不坐警车?难道是卧底任务?可你穿警服怎么卧底?”
许落笑了:“又不是拍电视,哪来那么多卧底任务,我就是单纯想跟过去看看。”
阿胜有些失望,但很快就替许落操心起来。
“警官,花麻地有点复杂,你要真没任务,不如我送你回去,最好还是不要去看了,连我们这些村下佬,一般都不太敢去那个地方……”
“连我胜哥都怕花麻地?”
许落调侃了一句,但他心里清楚,阿胜并没有夸张。
许落虽然还没把握去实地考察,但私底下的调查可是半点都不少。
根据内部数据的统计,所里一年的案子,花麻地占了大半。
家暴私仇、田产矛盾、男女纠纷、性骚性侵,群殴械斗,花麻地基本上都发生过。
但市里去年颁发见义勇为嘉奖7件,花麻地同样也占了5件。
阿胜说花麻地是个复杂的地方,甚至已经算轻描淡写了。
面对许落的调侃,阿胜也嘿嘿一笑:“我这不是想展现良好市民的形象嘛,警官你说什么什么新典范来着?”
“警爱民,民拥警,警民一家亲,合作新典范。”
“对对对,咱们现在是一家亲啊!以后我能叫你一声大佬不?”
许落很了解阿胜这种人的心态,随口回了一句:“上班不行。”
“那可太好了!”
阿胜激动起来,但很快就给许落来了个急刹。
“我叼!”
阿胜禁不住骂出声,许落却差点被抛出车外。
原来冯超等同事们的警车,就停在了前面十来米的地方。
目光越过冯超等人乘坐的警车,许落看到高高竖起的幡和旗,幡上画着各种符文,锣鼓铙钹等诡异的民俗音乐,像无形的啸叫者,冲击着车窗,渗入他的耳朵,在雨幕的渲染下,前路就像通往幽冥的关口。
“大佬,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……”
阿胜脸色有些发白,此时也一脸严肃。
许落诧异:“这是老爷出巡?这不是正月十五才搞么?”
许落暗暗叫苦,有老爷出巡,事情就麻烦了。
因为这是老祖宗的规矩,为求保境安民,出巡的队伍一旦开起来,不能落地,就不能停下,更不能退避……
阿胜摇头苦笑:“老爷出巡就好了,这是花麻地的将军出巡,但一般都是清明当天举行,今年不知为什么提前了……”
“提前了?这东西还能提前?”
“不知道,以前从不提前,今天别想过去了,我们还是回去吧。”
“这么霸道?警车也不给过?我绕路也不行?”
“绕路也没用,他们会封村,谁来都不好使……”
阿胜意识到说错了话,心虚地看了看许落,后者眉头紧皱。
“下去看看再说。”
许落下了车,在阿胜的带领下,爬上了道旁的一个小坡,便看到冯超和一众同事已经在跟村民交涉,可能僵持很久了。
这支队伍极其庞大,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,龙旗,将旗,姓氏旗,兵马旗,在雨中耷拉着,显得败落,却又透着一股子邪气。
前方是马头牌和罗伞等开道,护着将军的都是年老的叔伯,他们穿着民国风的马褂,大褂,中山装,头戴绅士礼帽。
让人感到不适的是,七八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,手持师刀,脸上的油彩已经被雨水冲刷到精壮的身上,他们的双颊被“军杖(粗钢针)”穿透,像戴了马嚼子的军马,也像被封禁了口齿的行尸。
双方似乎交涉并不顺利,那些人已经群情激愤,让警车往后退。
冯超副所长有些焦急地让巡警陈江赶紧打电话给村干部,其他辅警则在努力劝说村民,但很快就被叔伯骂了个狗血喷头,指责他们穿了一身狗皮就忘了老祖宗云云。
许落终于明白冯超为什么要带上张如芸了,因为芸姐擅长做群众的思想工作,相当于半个谈判专家。
芸姐不愧是搞思想工作的,先讲他们也尊重地方民俗,但确实在办案,如果阻挠办案,会造成什么影响等等,耐心又专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