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礼褪去洋洋自得的神气,眉头紧锁,“没有。”
他话头一转,清墨般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,睫毛浓密,眼神带有一丝戏谑,“那你呢,又来听曲?”
她心头稍安,努努嘴作势要绕开他,“你都知道了还问。”
司徒礼猛地伸出一只手,挡在她跟前,难得正经,“我知你脾性,只是近日这些勾栏瓦肆之地不安全,你先回府待着去。”
江晚岑脑袋一昂,神气十足,“我能有什么危险,也没什么利用价值。一边儿待着去,别耽误我赏美人听小曲。”
女子不听他的话,大喇喇扒开他的手,笔直走向燕子楼。
他又追上前,扯住她的左手腕将其带到身边,怒意翻涌,“你怎么这么不听话?”
江晚岑用右手试图掰开司徒礼握住她的手,谁料他握得牢靠,她也无能为力,只得高声反驳,“你查你的人,我找我的乐子。怎么,你这也要管?难道你为了查案,还要搅乱别人的生意不成?”
女子每次在他面前如一只竖起全部倒刺的刺猬,与在顾柏舟面前截然不同。他时常困惑,明明他与她打小便认识的,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?
“朝廷办案干什么不行,况且,这也不是什么干净生意!”司徒礼忽地眼眸森然,充斥着嫌弃与憎恶,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。
“那你觉得什么生意干净?”她蹙眉。
司徒礼气血涌上心头,她从不听他的话,从来都不,“自然是仕途,自然是沙场杀敌。皮肉生意算什么正经生意?”
“每次,顾柏舟说什么你就听什么。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听我的话,为什么我们每次见到都要大吵一架才能罢休?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?”
他的眸中除去愤怒,还有抱怨与迷茫,如同一个被抢走心爱之物后耍赖且歇斯底里的孩子。
她抬眸,像第一次认识他般陌生,“燕子楼和落英院皆为京内无人不知的烟柳之地,你言之凿凿地说这不是干净生意,那这里面的人都是自愿为妓么?”
司徒礼不言,言语梗在喉头。
“我们这些人可以心里鄙夷燕子楼和落英院这种地方,但却不能满怀正义地说别人脏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她越说越激动,似心底的那团火终于要释放出来,火烧燎原才好。
司徒礼被她激愤的目光怔住,他从小养尊处优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不知苦难为何物,故不能理解。
“你知道有多少朝中官员,有多少世家子弟来你眼中的腌臜之地快活,有多少良家妇女被逼为娼?我们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凭借特权享有片刻欢愉。”她手指燕子楼那装潢夸张又略微廉价的正门,振振有词,“而这里的人凭借我们的施舍过活,我们没有资格鄙夷和嘲笑她们。”
她眼中的悲哀与失望激怒他,司徒礼喘着粗气,“那是她们不知悔改,不懂得改变!我不是没有随商船走南闯北过,许多百姓都赚着干净的钱!”
“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没有退路,没有选择,没有背景。不然,世上有谁想来满足别人的饱暖思银欲?”她吼道。
司徒礼张张嘴,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就算如你所说,是我不对。可这里不安全!”
吼完忽然卸去全部气力,她垂下头叹道,“你说得对,现在可以放开我了?”
司徒礼目眦欲裂,眼睛一片通红,“你根本只是在敷衍我,为什么总是与我作对,为什么?”
她呼出一口浊气,仰首问他,“你只回答我两个问题,一如果抓到千音阁的上层人物,你会杀了她么?”
“杀。”他丝毫不拖泥带水,皇上说过格杀勿论。
“二、你为什么进兵马指挥司,我记得你自幼并不喜做官。”
司徒礼深深地看她一眼,“我不能全然为我自己,还要考虑家人。”
考虑你。
她颔首,“多谢司徒公子的担心和提醒,我待一会儿边走,你先忙去吧!”
这一次,她掰开了他的手,绕过他大步向燕子楼走去。
宋子彦全程目睹这边的情状,发现两人有争吵的苗头时支开所有锦衣卫,极有眼力见地独自留在原地。
江晚岑走远,他来到司徒礼身边,唤出神的司徒礼,“走吧,司徒公子,还有下个地点得去查看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,不懂明明从小玩到大,为何越发生分?
宋子彦:“或许,道不同不相为谋?”
司徒礼喃喃,“我们一直都是同一条路上的。”
江晚岑的闷气走到画萃房门前才堪堪消去些许,推门而入,馨香扑面而来。
房中外间圆桌上摆有一套清雅的兰花纹白瓷茶具,里间后方布置一张雕刻精美的罗汉床,其上悬挂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帐。罗汉床旁放有一架紫云屏,屏面上覆盖着细腻的紫云丝绸,绣有绚烂的云纹和展翅欲飞的金色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