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成章地回家了。”
谢枝划过书脊的手指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,顿了下来。她本来想装作没有听到,可她心里最近积了一堆的干柴,李承玉的话好似一颗火星子,虽然微弱,可还是叫她腾地燃起一阵燎原的怒火来。
“你就非得在今天说这样的话吗?”
可这话甫一出口,她又后悔了。她想,她这段时日是越来越没把“谨言慎行”四字放心上了,若哪日又被太后叫进宫中提点教训,也是不冤。
她低着头,不敢去看李承玉,只是一个劲地抠弄着书封,仿佛那就是自己心上的褶皱,而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尽力捋平。
好了,好了。
她缓缓吐出一口气,像排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愤懑。
她搬过那张紫檀翻腿梅花圆凳,坐到床边,用手炉把手烘热了,才装作若无其事道:“大公子,你这段日子不是一直双腿酸痛吗,孙伯回家前,我让他教了我几招推拿的手法。你今日又躺了这么久,我替你按按吧。”
李承玉本来被她吼了一声,颇觉内疚地噤了声,这下听了这话,难得有几分无措,连说话都头一回磕巴起来:“不不……不必了,这这,这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……”
谢枝被他拒绝,倒没生气,看他脸上有了几分血色,还笑了笑,道:“大公子一直对我多有照拂,我也只是想略尽绵力罢了。”
李承玉看了她一眼,又垂下脸去,被修剪得很是圆润的指甲紧张地抠弄着手指:“你……你不用这般客气。”
谢枝看了半晌,没有再周旋,直接把那床厚厚的被褥推进床的里侧,双手按上那双被绸布包裹的腿,只觉得那似乎只有一把骨头,若不是还有一层皮束缚着,好像就会散了架似的。
她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,双眼发烫,于是只是埋头问道:“大公子,这般力道可还好?”
李承玉被她这难得大胆的行径吓了一跳,被她这一问才将将回过神来,看她心意如此坚决,再推拒似乎也只能叫人尴尬,一时只觉动也不是,不动也不是,只好僵着身体任她摆弄,好不容易找着了舌头,才愣愣道:“嗯……”
谢枝听他回了话,也不说话了,只是按照之前孙伯教的手法按揉。不过,说来也奇怪,谢枝的心思又开始飘飞,自己当初让孙伯教授自己时,他虽然没有明说,却似乎很不乐意。可是他诊治大公子多年,自己有心帮衬,为何他还会不愿呢……
谢枝兀自想得出神,李承玉却见昏暗的烛光下,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,露出一截莹润的脖颈,不自觉便看了许久,待反应过来,才僵硬地把脸撇向了一边。
这般情形,实在是古怪又……
李承玉刻意地咳了一声,有心寻个话题来说些话,好转开自己的心思,便轻声问道:“阿枝,你我相识也有段日子了,我却还从不知道你从前的事呢。”
他觉得谢枝的身形似乎僵住了,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,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,忙又补道:“我是想说,我从小几乎就只待在府中,直到……直到我弟弟去世之后,我便常有梦魇之症,于是又被送到京郊的别院住了几年。但是后来身体愈坏,就只能又回府将养了。所以,所以我很想听你说说外头发生的事。”
谢枝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,这一眼,连李承玉,甚或是她自己,都无法全然明白那里头藏着的纷杂思绪。
她须得向自己承认,她确实对李承玉因感激依赖而生出几分思慕之心,却也有门户之别的畏惧之感。但在这一刻,她头一回觉得,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遥远。
原来,大公子也只是个凡人。怪不得他行事言谈之间,总有种孩童般的天真纯然。
可是……
“大公子,恐怕要叫你失望了。”谢枝轻轻说道,“我小时候的事,其实也并不怎么有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