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显然被吓着了,扯了扯奇保的衣袖,有些生气地小声说道:
“儿子,你再胡说什么呢?”
奇保不服气,拿了一团麻纸,擦干净了嘴巴里的血迹,又喝了一口水,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,道:
“爹,你别听那些人胡说。”
“继明哥是大好人,怎么可能犯了事呢?”
“这位大哥的气度身姿,看起来和继明哥特别像。”
唐延年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。
奇保说得没错,毕竟一起习武站岗多年,收肩、沉腹、握拳,这些习惯早已深入骨髓,伪装时,稍微一放松,就会被细心的人看出端倪来。
他敏锐地嗅出了一丝气息:
“谁给你们说,继明他犯事了?”
老者眼看着已经装不下去了,索性坦白了,道:
“哎,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,我老了,也记不太清楚。”
“突然有些官兵来了我们这小店,说是陈继明参与了谋反,已被朝廷诛杀,不许我们再提起他,否则视为同党!”
唐延年心知这次来对了。
奇保喝了些糖水后,身体缓过劲儿来了,继续追问道:
“继明哥怎么可能谋反呢?那些人肯定是胡说的对不对?”
唐延年点了点头。
陈继明家里还有弟弟妹妹,失踪前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,他为人忠厚,脑子再糊涂,也不可能参与谋反啊。
奇保高兴坏了,对着老者道:
“爹,我猜的果然没错吧?”
“那些家伙,肯定是假冒的,怎么可能是官府的人?”
“那继明哥现在过得怎么样啊?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们?”
唐延年低着头,思考了片刻,并没有正面回答奇保的问题:
“他上次来之后,都去了哪些地方,你们还记得吗?”
老者年龄大了,想不起来,奇保却记得清楚:
“记得记得。”
“他去了铁村好几次,每次回来,都愁容满面的。”
“铁村?”
老者接过了奇保的话,解释道:
“是咱们平州下边的一个村子,你们要是骑上马的话,差不多大半天时间就到了。”
“原本叫做青禾村来着,大约二十年前吧,村子里有个铁匠,不知道同哪里的富人做成了生意,发了家,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。”
“后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跟着有样学样,十家人有八家以打铁为生,渐渐地,就有了铁村这个名字。”
唐延年瞪大了眼睛:
“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村子?”
朝廷设有盐铁司,虽说对于铁的管理限制,没有盐那般严格,当今圣上也规定了匠人子弟可参加科考,但还是有诸多限制的,出远门都需提前报备,愿意打铁的人并不多。
怎会有一个村子都以打铁为生?
再者说了,民间铁匠,打造的多为锄头、铁锹、耙子等农具,打一把好的,用个五年十年不成问题,这又不是什么需要年年换新的物件,一个村子的人都打铁,打出来的东西,能卖得出去吗?
难怪陈继明会去那个地方调查。
唐延年当即下了决定:
“棠棠,敬武,我们明天也去铁村看一看吧。”
“现在时间不早了,早点休息,养好精神。”
说完三人转身就要上楼,奇保追在唐延年身后:
“这位大哥,继明哥到底怎么样了啊?”
唐延年垂着眼睛,想了片刻:
“你以后要好好做人,告慰你娘亲的在天之灵,如此,也不枉与他相识一场了。”
奇保还想说些什么,但突然间觉得心里边沉沉的,说不出来。
他没有念过书,不能像这些人一样,说出文绉绉好听的话。
但他也品出了这话背后的意思。
也许……
已经天人永隔了吧。
他失落了一会儿,看了看天上的夜空,逼着自己打起了精神,扶着老父亲坐下了:
“爹,你先坐着。”
“我先去给你煮点吃的,然后你好好泡个脚,早些休息吧。”
老者擦了擦眼角的热泪,不停点头。
就算是那些官府的人怪罪他,也值了。
起码奇保是真的回来了。
翌日清晨,棠棠他们在集市上买了些便于携带的石头饼,问清楚了路,便直奔铁村而去。
奔波了大半天,终于到了。
这铁村建在一个巨大的山间盆地中,确如老者所说,十家有九家,以打铁为生。
只不过和棠棠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,这个村子没有那种热火朝天的氛围,人们反倒是懒洋洋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