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,根据蒋先生的说法,他在礼部任官无所事事的时候看过不少卷宗。
偶尔也会看到有人去检举同科士子丧期赴举,家人去世却不露哀容,说其不孝不悌,乃贼子也的。
最后被举报者或是被销掉此科成绩,或是为人所讥名声受损……
贾璋他还这样年轻,完全没必要冒着风险去参加此科院试。
毕竟,他除了要担心同科里是否会出现小人外,还要防着二房的婶娘。
若是王氏知道还有这样的“好事”,必然是不会放过他的。
不过贾璋对不能参加院试一事接受良好。
国朝才子如云,参加院试的士子更是多得如同过江之鲫。
现在府试的轮榜还没出来,但是凭借县试的案首功名,贾璋无论如何都是能中的。
但是到院试的时候就说不准了。
他学习举业功名文章的时间也不长,并不能保证自己肯定能够中榜。
说不定多积淀一段时间,他能够考出更好的成绩呢。
贾琏却为此苦不堪言。
他是个富贵不知乐业、贫穷难耐凄凉的纨绔性子,哪里受得了不呼朋引伴的苦楚?
但弟弟极力劝他不要太过放纵,省得招了旁人的眼。
又云他岳父史嵩大人行事谨慎,不会喜欢女婿整日里放荡冶游的。
贾琏向来听劝,知道弟弟这么说全是为了他好,也就忍下了想要出去玩乐的心思。
只在家里看话本子,或是和丫鬟们打马吊解闷儿。
有时也会樗蒲,或是打香篆,也别有趣味。
宝玉年纪小,却是全然不懂这些事情的。
王夫人病了,也就忘了给宝玉单独裁剪丧服的事。
她的心腹丫鬟都知道她格外宠爱宝玉,把宝玉当眼珠子,哪里敢给这位小爷穿公中送过来的那些赶制出来的衣裳?
想着宝玉也不出门,穿什么别人也不会说嘴,便给宝玉穿了平日里穿的素色衣裳。
偏生这场景又让贾政看到了。
他此时正是因贾珠去世而感到愧疚的时候,见到小儿子潦草守孝,竟还不如大房的堂兄有心,当即大怒。
王夫人见贾政害死了贾珠,又要动她的心头宝,锥心之言竟脱口而出:“虎毒尚不食子,老爷的心竟然这么狠吗?害死了一个儿子还不满意,还要再杀死我的宝玉吗?”
贾政拂袖而去,赵姨娘立即看到了机会,要借着这个机会为贾环争夺宠爱。
王夫人恨得要命,便要把贾环抱走打压赵姨娘。
但赵姨娘也不是好磋磨的,她直接闯到了荣庆堂请老太太救命。
贾母心力交瘁地派鸳鸯去西大院,说是老太太心疼二太太病了,想宝玉抱到荣庆堂抚养。
王夫人再不提抱养贾环的事,病也好了,也有力气去荣庆堂请安了。
邢夫人私下里对贾璋道:“你二叔二婶真是狠心。一个活生生逼死了儿子;另一个呢,大儿子一没,就立马把小儿子当做命根子。却半点儿也不管怀着孩子的大儿媳妇,你珠大嫂子也是苦命。”
贾璋趴在她膝头道:“爹娘都是心软的人,才不会像二叔二婶一样欺负儿子。”
邢夫人哑然失笑,轻轻戳他的额头。
贾赦哪里是什么慈父呢?
他们这位大老爷,也就面对贾璋这个宝贝的时候是个慈父了。
大老爷对贾琏也呼来喝去的,对庶出的贾琮和迎春更是忽视到了极点……
也就是贾璋讨人喜欢又天赋异禀,他才变成了慈爱的老父亲。
不过再怎么说,贾赦也不会亲自跑过去把儿子气死呀!
五月中旬,府试放榜。
放榜的那一天,邢夫人吩咐贾璋的小厮雪檀去看榜。
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贾璋——贾珠刚去世,大房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戳二房的心窝子。
王氏是不管怎么样都会恨大房、恨她璋哥儿的,邢夫人倒也不关心她怎么想。
毕竟他们总不能因为担心王氏嫉妒,可能会害人,就因噎废食不许璋哥儿考了吧?
真担心王氏弄鬼儿的话,好生防备也就是了。
可是李纨那孩子平日里对她执礼甚恭,邢夫人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刺激人家。
蒋先生都说了,她璋哥儿县试中了案首,府试是必中的。
而贾珠却被科考拖累了身子,又被他父亲给气死了……
两相对比之下,李纨又如何不会心酸呢?
雪檀却很兴奋,上次放榜时,他就因为年纪小没抢到给三爷看榜的活儿。
这次因为珠大爷去世,太太有了顾忌,反倒是让他拔了头筹了。
在雪檀离开后,红杏捧了贾璋的琴过来,青桃亦端了绿玉香炉放在琴桌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