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言庭道:“我知你们的本事,就算离了京,你们也能闯出一番天地,没必要跟着我,一直隐姓埋名,盛京那地方,并不适合你们。”
杨武抬头看着他,万般心绪在心头间萦绕,最后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“罢了,终究是时不待我,”杨武咽下喉间的酸涩,笑道:“数年来未尝败绩,只那一次,明明弟兄们已经快拿到军功升迁了……”
他说到一半,悠悠叹了口气:“前我还记得小六说,那一仗打完,他便攒够了娶媳妇的钱,要回去呢。”
【好家伙,这fg可不兴立啊!】
杨武:“???”
什么东西?
被江稚鱼这么一打岔,杨武刚升起的几分伤感情绪消失无踪,过去了这么多年,他已经释怀了。
遗憾不是没有,但人生,遗憾不才是常态吗?
感慨了一句,杨武主动道:“你们可以剿匪,但是,只能剿一半。”
“我的这伙兄弟里,大半都是锦州的百姓,因着刘知节那个狗官,家破人亡,没了活路,才不得不落草为寇。”
“他们自己受了苦,又怎会向同类人下手?都是守在路边,对那些仗着权势,欺压百姓的狗东西们下手罢了。”
【劫富济贫嘛,不过另一半可就不是了。】
杨武说着,声音也大了一些:“我初来锦州,去投奔官府,也当了一段时间的护卫,对那刘知节也是最熟悉不过,我想不通,这样的人,凭什么当官?”
“他治理期间,锦州民不聊生,从赋税到徭役,变着法地收钱,过节要收‘过节钱’、干活要收‘常例钱’、状告官府,还要收‘公事钱’……等等。”
“动辄便要几两银子,这谁出得起?你若是只在家中待着,不出去、不干活那也不行,还要收你‘撒花钱’,有多少人因为这些所谓的名头,倾家荡产,甚至丢了性命。”
杨武冷笑一声:“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!却能享着那荣华富贵,衣食无忧!”
“这天底下,究竟是个什么道理?!”
贺言庭沉吟,“刘知节已死,许耀文治理下,必不会再出现这般情况。”
“死?”杨武轻哼一声:“死得痛快啊!”
他声音中隐有控诉,江稚鱼也赞同地点点头。
【确实,当时事态紧急,确实是太便宜他了。】
【不过放心吧,虽然他死得轻易,但他定会遗臭万年,等回去我就让圣上在天启各地,都塑上他的铜像,让他跪着,旁边再写上他的事迹,放上鞭子,让人鞭笞、唾骂!永生永世,名声遗臭万年!】
【因果报应终会来到,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罢了。】
杨武静静地听着,心内激涌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。
“总之,还是那句话,若是能平平安安地活着,谁也不愿做这刀尖上舔血的买卖,”他看向贺言庭:“贺将军,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,我拦不住,我只愿你,放他们一条生路。”
贺言庭叹息着,将手按在他肩头,掌心下,杨武身躯微颤。
“我已不是将军了,唤我名字便好,这些人,我会妥善处理的。”
江稚鱼出声:“放心好了,刘知节死后,许耀文定是新任知府,上头的那个连奇生,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,许耀文定会整饬吏治,还锦州一个清明太平。”
她的声音铿锵有力,坚定道。
杨武一怔,心头一股热血激荡。
“他若真是个好官,我也愿追随与他!”
杨武大声说完,思忱了一下,复又犯了难:“你们怕是要在这寨中多待一段时日了,待我拉个名单出来,与你们认认人,以免剿匪的时候误伤。”
“不用,”江稚鱼勾起嘴角:“那个飞毛腿手里有名单,从他手中拿便好。”
杨武眼神里难掩惊讶。
飞毛腿自己记得,当初见此人可怜,自己便让其留在了寨中,他懦弱胆小,自己便让他做些打杂不与人交流的活。
这种人,手中怎么会有名单?!
……
另一边,从帐中出来后,山匪们几下便处理好了野猪,无人敢靠近营帐偷听,都两三结伙,蹲在火盆旁边。
大哥和几个心腹站在角落,脸色阴沉地看着主帐的方向。
“啧,大当家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!”站在大哥旁边的大汉轻啧了一声:“但凡他不回来,这几人不会这么快暴露身份,咱们说不定能宰一顿,大哥便能自立门户了!”
“是这个理,”另一大汉附和道:“你看看他那个怂样,别人都当面说要剿匪了,他还能说出庆祝这话,老子当初便看不起他,他哪像大哥你果断啊,说干咱们就干了,跟着这种人,往后又能有什么活路?!”
“就是,咱们是山匪,平时劫个东西,这不准那不许的,老子这肚里啊,早就憋了一肚火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