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大将军真的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?
若是不信,又该怎么取信于他呢。
想起萧家迫在眉睫的危机,沈潮云就辗转反侧。
她知道自己不算聪明,所以自从重生以来,她就一直在努力思索。
怎么报复沈家,怎么解除婚约、怎么救下霍勖——
沈潮云想了许久,最后发现她能走出最好的一步棋,就是闹大动静,将现在的水给搅浑。
所以她要划伤自己的脸,要让所有人的注意到都集中到沈家和景王,要设计柳羽然撞破李元景与沈若雪之事,坚持要住进朝晖堂……
最好是能把更多的人卷进来,无论是看热闹还是想要蹚浑水的人。
——所幸,她的运气不错,结果比预料的更好。
她终于为自己挣下这口喘息的机会。
可眼下却依然不知,该怎么破解眼前萧家的危局,毕竟这世上将她当亲人的人不多了。
沈潮云恹恹地垂下眼眸,苍白的唇抿了起来。
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下腕上的平安扣。
她忽然顿了一顿。
不,在这世上我还有一个小叔叔。
沈潮云很轻地抿了下唇角,脑海里缓缓浮现出昨夜的情形。
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,但却对他离开前说的话记得很清楚,也记得他说出那句‘你该喊我一声世叔’时格外认真的眼神。
如今,她唯一能够倚靠的只有霍勖。
只要他活着一日,李氏皇族便不会动她。
而她则会竭尽全能保下他,不让他被皇权所倾轧。陛下想要收拢兵权,柳贵妃与李元景正是看透了这点,故而才能打着为陛下分忧的旗号盛宠不衰。
他们甚至早早地就埋下了暗线。
上辈子,下毒谋杀霍勖和在西南边陲陷害萧将军叛国,这两件事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。
也正是因为这两份功劳,李元景很快就被立为了太子。
但沈潮云当初在交出财库钥匙之后,就被幽禁在废院里,外面的消息很少能传进来,只有在院里盯着她的嬷嬷偶尔会交谈几句。
拢共知道的还不及沈若雪说得多。
是了,她眼下人还在沈家,纵然外头还有许多麻烦等着她,但沈家于她而言却是首要的。他们欺她、辱她,前世今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。
沈潮云顿时有些茅塞顿开之感。
牵制住沈家,做些她力所能及之事,既是给他们添些麻烦,那也是在为萧将军争取时间。
沈潮云心情雀跃地走出屋子,衣袂如莲,广袖生风。
秋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涌进肺腑。
真是个好天气啊。
少女站在游廊飞檐之下、石阶之上,仰起头,半眯着眼睛去迎接洒落下来的明媚的阳光。
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,哪怕手中并无依仗,她以身入局也能搅动一方风云。
不是棋子,而是执棋手。
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变化,却让沈潮云胸臆激荡。
睁开眼,她的眼底浮动着淡淡的碎金色光芒,漆黑的眼瞳仿佛焕发新生。
沈潮云迈下台阶,脚步轻快地经过廊下的蔷薇花,看见这一幕的丫鬟们纷纷吓了一跳,连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,喊道:“五小姐,您跑慢些!”
她拎起裙摆,一直走到楼阁前面的湖附近才停下来。
湖面上架着一条长长的游廊,飞檐斜角,顶上铺着琉璃瓦,在光下折射出散发着多彩夺目的光芒。
沈潮云仰面,注视着璀璨的琉璃瓦,腮帮微微鼓起。
她的目光那样专注、沉静,仿佛一汪平静的深潭下有什么在涌动,碎光掠过,无人看清。
大庆原是没有琉璃瓦的,这是西域独有的东西,所以最开始只有皇宫会用琉璃瓦建亭台楼阁,直到西域商路因战乱而逐渐无人敢走,琉璃瓦也有价无市。
直到有人重新走通西域商路,那人就是沈行。
只有沈记才能拿得出这么多的琉璃瓦。
这座朝晖堂一砖一瓦一草一木,莫不出自于沈记,而这与沈家本该毫无干系。
不过是假借她的名义骗来的罢了。
“在看什么?”
就在这时,眼前忽然暗下来。
一只劲薄修长的手虚横在了她的面前,遮住了七彩的琉璃光。
冷冽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,就像是一颗忽然投进雪泉里的石子,她心头忽地一跳。
沈潮云转头回望。
她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身穿轻甲气势凛冽的大将军。
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清隽郎君,墨发高束,腰身挺拔如松,只是稍稍一低头,身形便能将她完全笼罩其中。
霍勖撤回手掌,随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