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潮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,呐呐地喊:“小叔叔。”
这么短的功夫,乌泉便熬好了药已是极快,可他怎么连蜜饯都准备好了?
霍勖嗯了声,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她。
见她神色不解,便解释道:“药总是苦的,来之前担心你会喝不下药,所以就提前备下了。”说完,他又问了句,“不喜欢蜜饯?”
“没有!”
话才刚落,沈潮云便连忙摇头。
那苍白瘦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那包蜜饯,眼里泛着明亮潋滟的光彩,她仰着头,软下嗓音道:“喜欢,多谢小叔叔。”
没有人会在她生病喝药的时候记得给她带蜜饯。
沈潮云压着眼里的泪意,朝他展颜一笑。
小时候,她就见过嬷嬷用蜜饯哄孙子喝药,她不知是何滋味,心里总盼着有一天也能吃上。
可哪怕她再怎么撒泼讨要,却依然得不到。
之后来了京城,手头有了零钱也能买的起蜜饯,可尝起来却始终觉得滋味是不同的。直至今日,她方才觉得,是了,就该是这个滋味。
沈潮云从未像现在这一刻,这般真切地发现:
过去那些她所羡慕过的不可得之物,都在以另一种方式落到她的身上。
看着她对一包蜜饯都珍之重之的欣喜模样……
霍勖眼神微沉,眉眼间那些被敛起来的丝丝缕缕戾气又冒出了头。
胸腔内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令他只觉酸涩心软。
本不该是这样的。
她本不该活成如今这副模样的。
霍勖偏头阖了下眸子,险而又险地遏制住了杀人的意愿,指腹死死地抵在剑柄之上,可他却不能,若他此时真动了剑,那就白费她为他谋划一遭了。
自己的名声不顾,却还要为他考虑。
霍勖无声地长叹了口气。
沈潮云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,可她却是极为欢喜雀跃的,连脸上的笑容都泛着丝丝的甜意。
连要将这包蜜饯藏在哪里她都想好了。
这是小叔叔送的,她舍不得吃。
乌泉看着沈小娘子这般模样,眼睛也是蓦地酸涩无比,整颗心顿时就软了下来。
难怪将军会这么生气,放在他身上他也生气啊。
好好的孩子放在他们家养了几年,却养成了这个样子,这还不如当年将军把人直接带去北疆养着呢,怎么也比如今要强得多。
“将军,认错书都已写好了。”
这时,有将士拿着一叠纸走上前来。
这些认错书都是盖了手印的,每个人做过什么说过什么,桩桩件件全都写在了上面。
沈潮云对此并不在意,只是让人将准备好的盒子拿过来装。
却不想,这叠认错书却被霍勖抽走了。
她微微一怔,这上面写的定然都不是些能入眼的东西。
这些东西既惹了她不开心,就还是莫要让小叔叔也不开心了,想到这儿她便想拦住他:“小叔叔,没什么好看的……”
霍勖随意地翻了翻,从中取出一张来。
瞥了眼最下面的署名后,唇角嘲讽地牵了牵,冷声道:“看来只有本将军命人把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,你们才会认真地写了。”
说完,他就将纸甩在了沈若雪的脸上。
霍勖低下头,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冷戾的杀意:
“最后一次,要是你仍写不好这封认错书,我想京城百姓应当不介意看你游街认错。”
沈若雪瞳孔骤缩,脸色唰的变得苍白。
顶着众人或同情或冷漠的目光,她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,死死地咬住了唇,她很想发问:我凭什么要写这个东西?我做的那些事怎么就是错事了!
沈夫人刹那间又惊又怕。
霍勖随手将这沓纸朝他们扔去。
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,冰冷地掀唇:“所有人重写,写得让我不满意就一直重写。”
说完,他转身看向沈潮云,眉眼一瞬变得温和。
“你尚在病中,先去休息。”
沈潮云迟疑地看了眼厅内脸色难看的一众人。
乌泉也在旁边劝哄道:“是啊小娘子,你身子弱如今正适合多加歇息,此间事有将军操心,你就放心地回屋去休息吧。”
她抬眼望去,就发现霍勖与他的眼神是差不多的。
……就像是在劝不听话的小孩。
沈潮云脸色难得有些微赧,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就有这么娇弱,只是生个病而已。
小叔叔故意将她支开,为的约莫是想从他们的嘴里问出这段时日她在沈家是怎么过来的,又或者是探听出在庄子上又是如何过的。
沈潮云本是想拒绝的,可一对上霍勖的眼神,就忍不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