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消了大半,她感觉似乎又有胃口进食了。
“说起来刚才在机场等你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几张并不陌生的面孔,”楚灵杰状似无意地提起,“好像是倚月阁的人。”
云筱落愣了愣,没有说话。
她知道。
几个小时前,她在京城机场看见莫琳琳了。
天高地阔,风柔日暖。
亭院里飘着淡淡茶香,一位老人正站在凉亭中央凝神定气,挥毫写字。
宣纸上笔走龙蛇,尽显丰厚雍容,老人沉浸其中,对外界一切事物浑然不觉,直到下人出声提醒。
“……家主,茶快凉了,”青年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以及,云家老家主到了有半个时辰了。”
老人这才停下来,转头远远地望见那边不知何时早就坐在石凳上悠闲喝茶的来客。
他不急不慢地放下笔,挥手道: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下人走后,来客放下茶杯,背着手缓缓踱步至亭中,颇有兴味地扫了一眼石桌上的纸砚。
“为善则预,为恶则去。”
他逐字逐句地念道,不知在感叹些什么:“老韩啊,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老样子。”
“你来干什么,”老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,闲闲道,“我因病缺席盟会,倒合了你意。”
“这话怎么说,”云老爷子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,“我还怕了你不成?不过你也应该清楚,这次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,若非你的缺席,这场戏怕是还要精彩。”
“你云家才是江东盟之主,何来此言?与吾何干?”老人静静喝茶,对此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兴趣。
“得了吧,老韩,我还不了解你,别装作不知情,”云老爷子指指那宣纸上的字,言之凿凿,“那日因着你的缺席,在场不少家族不敢和血盟对着干,不过血盟的人很清楚,若要解决反对的声音,头一个棘手的就是你们韩家,你那出了名的高风亮节整个江南谁不知晓?若不出我所料,他们应该已经派人来找你了吧?”
“尚未。”
“少不了这一趟,”云老爷子好整以暇,“此事他们肯定要让你给个态度。”
韩老爷子将茶杯轻轻放下:“多此一举。就算我在场,也绝无答应的可能。”
“我就知道。”
“怎么,来当说客?老云,我跟你也算斗了大半辈子了,本身观念就不和,我们哪次能说到一处去?”
“确实如此。”
“不过你竟然也有当说客的一天,真是稀罕事啊,你倒不妨把说辞拿出来我品品。”
“老韩,不是我戳你痛处,你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,”云老爷子抚着胡须,“我已从家主之位赋闲,除去重大事务,家族有岸篱和汀樊打理,我也不用亲力亲为,你原本也是。怎奈萧明出了意外,萧逸无心也力不能及,更别提第三代了,最后还得靠你这把老骨头来撑起韩家。可你撑不了多久的!凌家小子在发布会上说的话你也听见了,谁有血玉,他们七剑护着谁。眼下没有血玉在手,调查局处于劣势,你何苦囿于那绝对正义的老生常谈?你忘了我们受制于易家的这么多年了吗?血盟如今发展到这般壮大,已经足以与易家抗衡,现在他们才是掌握‘正义’的一方,而且他们也承诺对我们不会像易家那样卸磨杀驴。”
“血盟作恶多端,韩家羞与为伍,这是原则问题,”韩老爷子脸色微沉,“当年七剑搞出来的联盟,我着实后悔没有狠绝一点阻挠萧明去参与那个荒唐的‘和平计划’。现在又是他们。七剑的职责本是铲奸除恶,当年的事应当给了他们一记教训,邪魔外道终不会有皈依正途的可能,若仍与之串通一气,实为枉担其名!”
每每想起大儿子的惨死,韩老爷子心头总免不了一番痛悔。当年韩萧明决定参与联合盟会他打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,但统筹决策的家主之位早已传与韩萧明,韩萧明坚持,他和长老也没有办法。他现在依然记得大儿子当时坚定多过犹豫的眼神。
没错,韩萧明是犹豫的。
但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。
“父亲,从小您一直教育我‘正邪不两立’,儿子谨记在心。可我现在很茫然,我们这么打下去究竟有没有意义?”他这么说,像是在质询自己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,“七剑说的究竟对不对?我不知道,百余年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,我只是想试一试,哪怕一次,他们是否能走到最后。我想等一个答案。”
他说请您给我时间,给我一个向您证明的机会。
韩老爷子知道他已经劝阻不了儿子了,也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向来是有主见的。
他心软了几分。
他说好,那你便去等一个答案吧。我也等着你来向我证明,看看在你们的联合下江湖能否真能等来正反派和谐共处的那一天。
他等着。
然后他等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