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玉枝决定放年假之前,少不得要问问兵营那边的安排。
兵营同样休沐,不过只有除夕一个下午。
而且不是人人都能休的,得自愿放弃前头一次休沐,才能换来这短暂的年假。
让宋玉枝来说,就跟后世的调休似的。
这是在兵丁们入营时就说好的,倒也没人到了年头上生出抱怨。
这期间他们的饭食并不用宋记负责——
霍知州把官署衙门的厨子拨了过去。
反正衙门也在放年假,衙门里的厨子无亲无眷,调进兵营里,还能让厨子有伴儿。
腊月里,沈遇一共只休息了半日,其余时候都扎在兵营的事务里脱不开身。
那次他归家,就说好除夕这天的午后,就会带着猞猁一道回来过节。
然而眼看着都快到下午晌,还不见他的影子。
几人轮流去巷子口等过一阵子,后头赵大娘就不让宋玉枝他们出去了,转而拉着大家开始贴春联。
“臭小子肯定是忙起来就顾不得时辰了。亏得老娘还想着等他贴春联。看后头老娘怎么收拾他……”
赵大娘踩在凳子上,一边拿着魏先生亲自写的春联比划着门楣,一边没好气地说着话。
周氏和宋玉枝在旁边帮忙扶凳子,递浆糊。
母女俩对视一眼,都知道赵大娘不是生气,而是又担心上了。
宋玉枝便开口劝道:“娘,沈大哥做事素来有交代,他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,一时脱不开身。都说年头上不兴骂人,骂了人,新的一年就没有好运气了。”
赵大娘眉眼间的烦躁这才消下去一些,温声道:“好,娘不骂人了。没得带坏了我们枝枝的运气。但是回头臭小子回来,枝枝你可得帮我说说他。”
正说着话,路口人影一闪,赵大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就是沈遇回来了,脸上不由一喜。
结果再定睛一看,原来过来的并不是沈遇,而是金大娘和叶儿——
年节上家家户户都在团圆,连没有家人的吕掌柜都去寻访旧友了。
她们祖孙二人才刚入城定居,除开宋玉枝这边,可以说是再无亲友的。
宋玉枝就邀请她们过来一道用年夜饭。
吃完也不用急着回,就在家里住着。
见到是她们过来,赵大娘同样很高兴,从凳子上大步跨了下来,快步相迎。
“阿金!”赵大娘上前搀扶住金大娘,“你这人也是,都说我会去接你的,你非不应……这眼看着就要下雪呢!”
金大娘笑着应道:“我哪有那样娇气?又不是下不来床,哪里就需要你车接车送了?我们自己赁了车过来的,又不辛苦。”
赵大娘又察觉到金大娘的手发冷,也不顾上埋怨了,扶着赵大娘就往屋里进。
回想宋玉枝在码头和她们初遇到那会儿,她们就已经十分要好。
那时候金大娘虽然看着就比赵大娘年长一些,但精神头极好,一点都不显老态。
现在的金大娘比从前瘦了很多,像是平添了好几岁一般,满头银发,步履蹒跚,走路已经需要人搀扶,说话的中气也没那么足了。
大夫说她是经年累月的操劳,累出来的病,无药可医,只能慢慢养着。
宋玉枝心下叹息,不觉就多瞧了她几眼。
大抵是察觉到了宋玉枝暗藏担忧的的视线,金大娘一边往屋里进,一边就道:“枝枝,盯着我干啥?可是知道我给你准备了压岁钱?你看我也没用,现在可不能给你,还不到时辰呢。”
见金大娘还能说笑,宋玉枝心安一些,卖乖道:“好吧,那我再等等,您回头可不许忘了我。”
说着话,两位大娘进了屋。
宋玉枝又道:“娘,你去寻知远吧,让他早些归家,别在外头玩得着了凉。这边我跟叶儿来弄就行。”
周氏应过一声,把手里的浆糊递给叶儿,又叮嘱她们二人弄完快点进屋,莫要着凉。
目送她走远了,宋玉枝直接问叶儿说:“怎么了?发生什么事了?”
叶儿过去性格敏感内向,最近半年来,她性格外放了不少,虽然还远不及葵儿活泼,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。
她今日过来后,除了打招呼问好,就一言不发,明显就是有心事。
自家师父都问起了,叶儿便也不再藏着掖着,“师父,我午后陪着阿奶回村了,刚回来的时候发现城门要关了。只差一点,我们就回不了城了。和我们一道进城的人找到城门口的官差抱怨,我在旁边恰好听到官差说,城北那边比其余地方还早关了一个时辰……”
宋玉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。
天空阴沉沉的,铅灰色的云层厚厚的堆积着,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地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。
眼瞅着就要变天。
这样的天气,在丰州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