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这样的猜想后,宋玉枝便有些心神不宁的。
在家里她不能表现出来,没得让周氏和赵大娘一道提心吊胆。
也就出来给衙门的人做饭的时候,赵大娘劈柴,叶儿备菜,宋玉枝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,才能不加掩饰地思考这个问题——
如果北戎真的大举进犯,兵力空虚的军镇加上五百民兵,肯定是支撑不了多久的。
丰州城破,几乎已成必然。
自家有两个去处,一是随着到时候出城逃难的百姓一道出城,然后躲进南山那个隐蔽的山洞。
二就是躲进魏宅那个密室。
前者的难点在于,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,进了正月之后仍没有回暖的迹象。
虽不如数九寒冬那般滴水凝冰的寒冷,但总归还是和“温暖”两个字不搭边。
山里的气温只会比城里更低,光有简单的生存物资,也未必能在山里过得如意。
万一染了风寒,或者火光、吃食的味道引来刚冬眠结束的野兽……后果都是不堪设想。
后者的话,倒是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了。
魏老太太说过,那密室只要进入后,再以机关封门,就不能从外面打开了。
哪怕是魏宅被夷为平地,外人不得法门,也找不到入口。
麻烦的地方就是一家子怎么悄无声息地过去。
毕竟陆小哥和魏家家丁都说了,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
一家子女子带着孩子在现在这档口出门,哪怕有魏家那几个家丁护送,怕是还没走出一条街,就被人当成肥羊盯上了。
宋玉枝又有些想沈遇,担忧他安危的同时,也想如果他在就好了。
论这种情况下的求生经验,沈遇还是比她丰富,两人有商有量的,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。
想得太过投入了,宋玉枝一抬眼,发现陆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。
十二三岁的小少年,跟清水巷的半大小子一样单纯。
经过宋玉枝几天开小灶投喂,陆小哥现在都不用宋玉枝特地询问,就会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分享出来。
今天却是不同。
陆小哥进了灶房后,既没有第一时间挨到宋玉枝的身边,问她今天准备做什么好吃的?也没有抢着打下手。
只拿着抹布擦着不存在的尘土,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。
宋玉枝拿了张小马扎摆到身边,招呼陆小哥一道来灶膛旁烤火。
陆小哥放了抹布,到了小马扎坐下。
在宋玉枝身边坐了半晌后,他才眼一闭、心一横,起身走到门口,左右张望了一下,确认没有官差过来,赵大娘和叶儿又都在院子里忙着活计,他才压低嗓音开口道:“宋姐姐,我同你说一桩事,是跟军镇有关的。你不能同别人说。”
现下凡是涉及到军镇的相关消息,都是机密中的机密。
就好像沈遇从军镇写过来的那封家书,都需要经过官府的层层检验,看完之后就需要立刻销毁。
宋玉枝正色点了头,应承道:“我不对外说,便是家里人也不多透露半个字。”
“军镇那边有动静,明日要送一批人进城,包含军镇上的军眷和几个北戎俘虏。负责护送和押解的是民兵营的人。”
军镇上不只有戍边的将士,还有负责屯田耕种,保证军镇运转的百姓。
这些承担后勤工作的百姓,通常都是军眷,也就是军人家属。
把他们都送进城来,那就代表着战事一触即发。
再加上特地送来的北戎俘虏,那确实是兹事体大。
也难怪陆小哥这般郑重其事。
只是知道这桩事之后,宋玉枝也不能听过就忘——
民兵营成立时日尚短,到底不能跟正规军队相比。
让他们负责护送和押解,必然会有一个领头人。
那个领头人,很有可能就是沈遇!
此番不想法子同他见上一面,下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!
若是能见上一面,哪怕只有短暂的会面,宋玉枝都能和他商量下一步怎么走。
陆小哥并不蠢笨,见到宋玉枝沉吟的神色,连忙道:“好姐姐,我就是知道你夫婿是民兵营的教头,才把消息告诉你,想让你安心些,回头我会跟你说后续的。你可别想着自个儿寻过去,你要是有个好歹,我叔非剥了我的皮不可!”
宋玉枝当然没那么傻,想着靠自己就能过去。
可陆小哥说他还能知道后续的消息,就说明他跟那波从军镇回来的人会有来往。
宋玉枝拿起火钳,从灶膛里扒拉出一个烤红薯。
烤红薯的外皮被烤得焦黑斑驳,轻轻一掰,便露出了里头金灿灿、糯叽叽的红薯肉。
香甜浓郁的气味在鼻前萦绕,陆小哥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