堆上揭下一本,开始批改起来。
余光瞥见刘穆之手中也拿了一册文书,顿时神色一变,抬头大声道:“先生别动,放着我来!”
刘穆之:“……”
行吧,你来就你来。
他端起茶壶,正要给自己斟一杯明前龙井,文天祥又是霍然起身,一声断喝:“先生,你坐这休息就行,放着我来!”
刘穆之:“……”
他望着空荡荡的手沉默了一会,神情微妙,叹息道:“为师只是有些身体虚弱,还没到这种不能自理的地步。”
文天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:“太医都说了让先生静养,莫要操劳,请先生遵医嘱行事。”
刘穆之摇摇头,都到这个地步了,又岂能在此刻停下。
窗前烛火摇曳,伶仃的光影笼罩上他的眉宇,明明灭灭。
模糊了那种向来如同利剑出鞘般的凌厉锋芒,反而犹如墨色晕染,淡抹出一痕清霜峻直,遥对天边王城起伏,星河清澈。
他拿起了手头的文件,轻声说:“我必须要在死前完成这些事。”
文天祥听到这个“死”字,很不高兴,直接就将文书夺了过来。
他自幼练习射艺,刘穆之当然争不过他,只得无奈叹气:“这就是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吗。”
话虽如此,他心里是极其欣慰的。
这些天,他不遗余力为文天祥铺路,以便自己死后可以顺利完成中枢交接。
文天祥是个他生平仅见的天才,将一切都做得很好。
“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急迫,”文天祥板着脸道,“你常教我,为国谋者,当计其深远,我观先生的一举一动与此殊为不符。我固然可以成为你的继承者,难道你就能放心离去么?”
刘穆之摇摇头。
这是他和刘裕共同开创的江山。
他还没看到天下一统,在原位面刘裕也没有登基,又怎能甘心瞑目。
文天祥又道:“先生,一起和陛下共历风雪、生死同赴的人是你,而不是我。你这般做,让陛下心中如何想?”
“史书所载,陛下在你死后悲恸欲绝,每一念及,辄流泪追思,古今君臣少有过此者。”
他的语气很轻,却又有一种直指人心的洞彻:“丧亲失友已是人间至悲,你难道想让陛下再经历一次吗?”
刘穆之哑然,垂落的指尖忍不住颤了颤。
“自然是不想的”,他想着史书里字字泣血的记录,缓慢闭上眼,“……我一时执迷,多谢你点醒我。”
文天祥并不居功,微笑道:“先生只是当局者迷。”
刘穆之既然解开了这个心结,决定严格执行医嘱,回去休息。
临走前他叮嘱文天祥:“那个考成法的事,你要多留心,如有谁不膺服,直接让柳元景去打他。”
北府兵主力都出征在外,但京城也留下了两员悍将镇守。
一是沈林子,专门留下研究火.器的更新迭代。
二是柳元景,他现在年纪还很小,未来战绩却很强悍,在名将纷纷逝世、青黄不接的阶段,独自挑起了帝国大梁。
刘穆之鉴于此,便让柳元景总领禁军,守卫宫阙和皇城。
文天祥肃然点头:“我现在就去和他商量。”
这个考成法,还是评论区一个叫张居正的人分享的。
张居正平日看刘穆之百般忙碌,事必躬亲,颇有一种见到「世另我」的感觉。
这么卷的帝国宰相不多了啊。
眼看刘穆之颇有积劳成疾的趋势,他仗义出手,分享了「考成法」。
大宋官员的噩梦从此开始了!
……
同样一个政策。
放在大明推行,自然是议论纷纷,沸反盈天,时不时就有文官上书叩阙,甚至抬棺死谏,痛心疾首地高呼,“国将不国,此乃亡乱之策!”
放在本朝,却压根没人敢吱一声。
刘裕出征在外,朝中便是刘穆之一言九鼎,所有事务皆可自决。
他在朝会上说要推行考成法,并不是和众人商量,而是直接发布命令,一条一条公布下去,必须立刻执行。
谁敢不同意?
怕不是嫌弃九族太多,想给自己来个断亲大礼包!
所采用的政策并非直接挪用大明版本,而是他改良过的,更适合本朝国情,也更精确细致的官员考核方案。
百官安静如鸡,明知刘穆之在自己身上钝刀子割肉,也只有唯唯点首称是。
当刘穆之问“诸位可有疑义”的时候,众人扭曲着脸挤出一个笑容,齐呼“宰相圣明”。
不服不行啊。
最头铁的那撮人早就被杀光了,全家都能在地下凑好几桌扑克了。
单单死掉也就算了,偏偏评论区的观众嘴还特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