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”,他慢悠悠地道,“姑祖高名震世,垂帘听政终归是仰人鼻息,为晋作嫁衣,非属良策,我们宜自早谋。”
褚蒜子年方二十,这才是掌政的第一年,经验还不算丰富,但她毕竟天性沉静,思绪敏捷,顷刻就找出了关键所在。
“朕初升明堂,根基未稳,并不是日后你在史书中见到的康献太后”,她沉声说,“贸然篡位,恐难以成事,更难服众。”
“难度很大,但并非不可”,谢晦眉梢微扬。
一点盈盈的流光自他眼睫上掠过,仿佛寒星拂树,一天空枝摇曳,如玉扶疏,沉浸出一抹泠泠如玉石般的森然冷意。
“况且我们也没得选,要想活下去,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,不是么。”
褚蒜子沉默,下意识重新翻阅起了面前的史书。
字里行间的血痕仿佛仍在静默流淌着,至今未曾干涸,那是她的家人、至亲,被沧海洪波席卷至末路绝境的一生,每个字都灼痛着眼眸。
她自幼因为母亲惨死、生父褚裒再娶之事,与生父形同决裂,老死不相往来。
陈郡谢氏就是她唯一的家。
看着一出出悲剧落笔在青史中,这让人如何不锥心泣血,永怀遗恨?
在这一刻,她便知道,外人都是靠不住的,要想护住自己所珍视的一切,只能提剑屹立在最巅峰,手握这世间最为强大、万夫莫当的力量。
褚蒜子转头看向大家,所有人也都在看她,没有催促,也没有任何不耐,一直温柔而包容地等待着。
他们不会勉强她做出任何决定,只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。
就如同那年她无家可归时,舅舅谢安将幼小的她带回了东山,朝夕相伴,细心教养,一点一滴将她雕琢成世中无双的美玉。
如此情深意重,自己又岂能辜负?
褚蒜子又看向了表妹谢道韫,她们曾多少次在山中抚琴学诗,携手同游,共挽一根梅花簪,甚至秉烛同眠。
“我以后要做林下风范的嵇中散”,她曾这么无比认真地说。
可是,表妹最后的结局何等凄凉如雪,自己又岂能坐视她遭劫?
褚蒜子的目光逐个望过所有的家人,一道炽烈的火焰渐渐从她的清瞳中燃烧而起,仿佛朔风呼啸,火光汹涌。
这位年轻的掌权者一直是睿智宁静、谋而后动的,唯独在这一刻,眸中有寒光凛冽,足可惊天裂地,斩破整片乾坤。
良久,她轻轻地说了一个字,声音有些嘶哑:“好。”
谢安问小外甥女:“真的决定了?”
褚蒜子语气坚决:“决定了。”
她朗然一笑,骄傲得像是一朵盛开在庙堂顶上的金辉牡丹:“朕要保护你们,也要肃清这天下,说到做到。”
“如此甚好”,谢晦反手掏出了火.器,“部曲军队现已集结在外,择日不如撞日,今天就杀入宫中,重开新朝!”
褚蒜子:啊啊啊?这么快的吗?
这不是别的,是改朝换代啊!
倘若她今天不同意,小玉是不是要强行给自己黄袍加身了!
“哪里快了”,谢晦潇洒一挥手,声音朗朗,“我们又不需要对洛水发誓,也不需要阴养三千死士散入民间,更不需要好吃好喝供养成济当街弑君。”
“——效率高一点,不是理所应当的吗。”
司马氏的各位老祖宗:呵呵,你在内涵谁呢?
褚蒜子失笑,也拿出了作为君主雷厉风行的气势,果断拍板:“好,随朕入宫!”
乌衣巷离天子所在的建康宫很近,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达。
又有褚蒜子的太后诏书,足以长驱直入。
谢晦进行了战略安排:“幼安,你去解决武陵王司马晞。小姚将军,你去守住朱雀门,桓子野,你去招降清明门的守军……”
“阿和还在藏书楼里抄书吗?赶快把他提出来当前锋。”
“记住,能和平过渡就和平过渡,随时关注火焰讯号,不要妄动刀兵。”
众人各自领命而去。
……
事实证明,最高端的政变,往往只需最简单的作战方式。
一通莽上,蒙头大杀,控制住皇宫,逼帝禅位登基就完了。
陈郡谢氏本就掌兵,有一批精锐部曲,谢晦又带来了火.器,胜利的天平无限倾斜。
在建康城大大小小的士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皇宫就已经陷落。
小皇帝司马丕,战战兢兢地给这位名义上算是自己姑母的太后,签下了禅让诏书。
武陵王作为司马氏宗室里能力最强的独苗苗,一向掌兵,虽然迅速组织起了反抗,却被辛弃疾很快摧毁,将其斩杀。
数路得到消息的勤王之师尚未出发,就收到了新帝诏书,各回封地,既往不咎。
众人互相看看,终究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