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担忧那些乱七八糟的攻讦,和来自背后的冷箭。
可是,世间的一切相遇都有散场之日。
当谢尚解职归乡,他一个人被留在了前线,立即就遭到了卫将军殷浩的嫉妒。
殷浩为了除去他,派遣了数批刺客。
结果刺客见了他之后,都被他感化,以实情告知,不愿行刺杀之事。
殷浩一计不成,又改为阴谋构陷,以死罪控告,欲逼迫他自/裁。
他屡次上表陈情,均遭不到回应,悲愤之下决意重新北归。
此时,还有数万人愿意千里相随,就算因为仓促撤离,寡不敌众,数次兵败,赶来的百姓依旧前赴后继。
当他伤重的消息传出,无论是前线居民,还是被俘的仕女百姓,无不潸然落泪,为之恸哭。
他怀着一腔热忱,与明亮的赤子之心,如飞蛾扑火般投身入长夜,想要终结这个乱世。
但最终却死在了二十七岁。
……
谢晦讲到这里,也就讲完了姚襄的一生。
红衣少年怔怔地听着,连泪水从脸庞滑落,也没有觉察。
“莫哭”,谢尚叹了口气,将人拉过来,给他擦了擦眼泪,“殷浩欺你至此,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,定要一笔一笔讨回来。”
姚襄茫然道:“我与殷浩素不相识,他为何如此恨我……”
“恨是没有缘由的,只怪他是个畜生”,谢尚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声音低柔,“当一束明光照见遍地沟渠的时候,沟渠里的阴暗之物无所遁形,便也想着将阳光拉下来。”
姚襄依旧情绪低落,神色恹恹的,怎么也缓不过来。
谢尚只得拍拍他的肩,哄他道:“别难过了,回头我弹琵琶给你听。”
“再带你去我小时候最爱的一家秦淮面馆,吃完之后,还可以去永昌里采花,去昆明湖泛舟……”
他一连列举了十几件事,姚襄总算提起了一丝兴趣,点头说好。
谢尚翻阅着史书,有意拣一些好玩的情节讲,逗他开心:“你瞧,你的史书形象同时相当于一个刘备,一个孙策,和一个曹操呢,三国君主都被你集齐了。”
姚襄茫然:“啊?”
谢尚指着书上对应的位置,告诉他:“史书说你,「神明器宇,孙策之俦,而雄武过之」——这就和孙策对上了吧。”
“你的谥号为魏武王,也正和曹操一样。”
“你一向爱护百姓,人缘奇佳,无论转战到何处都有百姓千里迢迢、老幼相携,前来追随,这一点也绝似刘备。”
姚襄听得一头黑线:“话是好话,但是……”
怎么越说,越感觉自己是块造反自立的好材料!
谢尚拍拍他的肩,正色道:“你莫要担心,殷深源断无活路。”
“正是如此”,对面,褚蒜子也冷冷道,“朕正好要以雷霆手段立威,就拿他殷氏满门开刀,这等残害忠良的国家蠹虫,不死何为?”
众人皆赞同地点点头。
接下来,要去征伐蒙古,谢晦当然向自己的家人发出了组队邀请。
褚蒜子新近登基,不宜轻动,谢尚还得返回寿春城前线坐镇。
所以最终决定,谢安带着谢道韫、姚襄、桓伊等一群小辈、还有谢家部曲前往,权当是带孩子们历练了。
幼崽谢玄也在队里随行。
褚蒜子吃了一惊:“阿元妹妹也要随军吗?朕本想让你留在朝中,出仕为官。”
谢道韫点点头,婉言辞谢道:“表姐,我生性不羁,向来追慕林下之风,恐难拘束于庙堂呢,倒是当谋士从征军旅、运筹帷帐更适合我。”
她一向是很有主意的孩子。
褚蒜子劝了两句,见妹妹心意已决,只得转向谢安:“舅舅,你看看她……”
谢安微笑道:“人各有志,阿元既然无意朝政,想去军营里闯一闯,我们做家长的也只有支持。”
谢道韫是全家最偏爱的孩子,也是他亲自抚养长大,倾尽所有心血雕琢成的绝世美玉。
后人每次提起来的时候,都会道一句,“谢公自小偏怜女。”
从军固然很危险,但父母之爱子,不能不为其计之深远。
如今是风云变幻的大世,既然谢道韫已经找到了想参与的领域,想在其中大放光彩。
他所能做的,便是助其一臂之力,送她青云直上,扶摇九天,而不是进行种种限制。
谢安说到这里,话锋一转,看向谢道韫,正色道:“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——无论何时,行于何地,都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,切不可像小玉一样横冲直撞,以身涉险,知道了么?”
谢道韫郑重点头:“叔父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
反面教材.谢晦:“……”
哼,他才不听祖爷爷的话,他就要出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