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围似乎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,祝影摸索着在一片黑暗中循着声音前行。
那模糊的声音有些聒噪嘈杂,再到后来有些刺耳,震得祝影脑瓜子嗡嗡作响,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。
虽然如此,她还是在这一片嘈杂中找到了安心的感觉,脚步循着声音越来越快,终于见到了那片光亮——
『不许过来!不许碰我家宿主!滚开!』
祝影睁开眼,只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豹豹屁股和尾巴。
小豹子浑身紧绷炸起毛来,对着那边手拿银针的青衣道人呲牙哈气。尖利的爪子蠢蠢欲动地想要从肉垫里探出来,又顾忌着划伤身下人凳皮肤而刻意收敛。
难怪在潜意识里又是嘈杂声又是胸口闷的,合着胸口上放了个铁球啊。
“…豹豹。”她张了张嘴,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几乎要说不出来话。
只能轻飘飘吐出两个气音,胸口上小豹子的耳朵抖了抖,一个一激灵转过身来。冰冷的竖曈菜刀眼瞬间变得圆滚滚,被一汪泪水盛满,变成哭唧唧的荷包蛋。
『呜啊啊你终于醒了!豹豹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呜呜呜…豹豹再也不要变成实体豹豹了,实体豹豹太没用了,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…』
祝影嗓子实在是干得说不出话,只能抬手搓了搓小豹子的大脑壳。
“喝点水吧。”旁边递过来一只手,道士装扮的青年拿了只盛满了清水的瓷碗,眉眼间的清浅笑意分外熟悉,以至于祝影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。
她接过水碗一饮而尽,润开了干涩的喉咙:“多谢。”
“公子不必言谢,小道也是受人所托。”
“那人是何模样?”
“唔,墨发黑眸,周身气息和公子有些相似呢。”
“这样啊…谢谢道君告知,可否帮忙联系上那人?”
“自然可以,公子且等候片刻,小道先去把药汤熬了。”
“辛苦公子,顺便再替我向丞相大人道声安好吧。”
于是青年抱着草药罐的动作一顿,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,只是好奇地偏头看向她:
“国师大人好眼力,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“蔺公子身上的木樨香气算得上是京城独一份,也不知道混了什么香,饶是吾也分辨不出来。”
祝影想要坐起身显得自己有气势一些,就被护主心切的小豹子抬爪摁着肩膀不让乱动。
“…国师大人倒是嗅觉灵敏。”蔺颖川的耳尖微微泛了红,勉强勾勾唇角挤出来一个笑。
“国师大人可有听说君子之礼?”
“听说过啊,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。”祝影微微歪头无赖似的摊摊手:
“可没有说非礼勿嗅啊。”
这副流氓样子,饶是蔺颖川也有些羞恼起来。他只是性格温润,又不是糯米性子,哪里忍得了这般不知礼数的冒犯。
扬起的唇角微微放平抿起,青年没再作声,抿着唇去给她熬药了。
这对于向来礼数周全的蔺颖川来说,确实算得上是很过分的表达不满的方式了。
他没有去接对方的话,也没有给那人笑脸,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房间,这般无礼的行径肯定让那人非常难受了吧?
青年拿着扇子蹲在药炉前,心里又为自己这般过分的行为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意。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,就往药罐里多放了几块冰糖。
青年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厢房,只剩下祝影和胸前的豹豹大眼瞪大眼。还是祝影清了清嗓子,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
『小半个月。』豹豹也知道祝影想问什么,就气鼓鼓地从她胸口上跳开,趴在她的枕边嘀嘀咕咕,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数复述了一遍:
『蝗灾被解决了,你留给周郡守的那本手抄书被他呈给了朝堂,现在已经借此成为田曹尚书了。』
『那本书里的好多政策都被认可并颁行,一些农具的图纸也在让工部试做了,等到成果一出来就能推广下去。』
“那还挺不错的。”祝影还算满意地轻轻颔首,周郡守的为人品行都经得起考验,所以她选择把那本农书交给了他。
早在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不信鬼神,秉持的是圣人“敬鬼神而远之”的原则。
这种人比起鬼神的力量,他们更相信个人的努力,这正是现在的乾元所需要的。
牧箫引也是一样,只是因为童年阴影,他的观念道路更偏激一些。比起敬鬼神而远之,他更倾向于弑鬼神而替之的想法。
只有将鬼神斩杀推翻,打破愚昧崇神的百姓的幻梦,属于凡人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最大。
『那个白眼狼将军捅了你一剑,回到朝廷上见人就说你死了。用的还是和犰狳同归于尽的借口,那狗皇帝还给你追封了谥号。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