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死了。”聂诚一脸平静道,脚下步子不停。
他要早点回去,阿娘说今日的晚饭是炙羊肉!他超爱吃的!
周郁川还想问,你爹怎么死的,你娘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,你想不想要个爹……
可是臭小子走得飞快,根本不容他问这种煽情的问题。
苍南立在春杏酒馆门外的柳树下,看着自家主子似一只大型犬一般,屁颠屁颠地跟在聂家小公子屁股后头,忍不住想笑。
夫人真有能耐,在京城的时候就把主子吃得死死的,现下生了个小公子,小小年纪也把主子吃得死死的。
春杏酒馆前头还在卖酒,聂诚迈着小短腿跑到后院,扑进了他娘怀里:“娘,我饿!”
聂柔正架着火支了炉子,在廊下烤着用铁签串起来的大块羊肉。
“阿娘身上有汗,别挨着,快去洗手,马上就好了啊~”
聂诚按照惯例,先把胳膊腿儿的袖子都撸起来,给阿娘看看今日有没有受伤,才屁颠颠地跑去洗手。
水井边用铜盆盛好了井水,水井边围着栅栏,防止小孩子不小心跌进去。
周郁川藏在院外的树上,暗叹一声聂柔养孩子养得仔细。
再看那炙羊肉,聂柔一贯不爱吃,只有他亲手做的会吃上一两片。
儿子的口味应该随了他,爱吃这种军营里的将士才吃的东西。
“阿娘,那个永夜侯是不是看上你了?”聂诚思来想去,还是觉得应该把今天碰到周郁川的事告诉聂柔。
聂柔愣了愣,难道周郁川已经起疑了?
“往后不要理他,崔伯伯明日就回来了,阿娘叫崔伯伯接你放学。”聂柔把手里片好的肉递给聂诚,“吃完这几片就不能再吃了喔,小心积食。”
聂诚乖巧地点头,又问道:“阿娘,你和我那个死去的爹感情好不好?”
“臭小子哪里学得这么八卦?”
聂柔敲了敲聂诚的额角,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道:
“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最后,感情好不好是一方面,但更多的还是看两个人对未来生活的期许是不是一样。”
“有的人想要一辈子风风光光,大权在握,不惜身涉险境。”
“有的人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,只想安安稳稳的,过平平淡淡的日子。”
“阿娘是后面这种人,不想整天心惊胆战的,你能明白吗?”聂柔摸着聂诚的鬓发,有些感慨道。
周郁川坐在树上,心里升起一丝愧疚,怪道她走得这般干脆。
原是他没有告诉过她,他一向是谋定而后动的人,以身犯险的机会实在极少。
叫她在家里担惊受怕,心里不安定,这才不愿意留下。
“儿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……”聂诚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,讨好地凑近聂柔。
“那就别说。”聂柔蹙眉,把他满是油腻的小脸隔开。
“大丈夫志在四方,儿子以后也想干点惊天动地的事儿。”
聂柔一个暴栗打在他头上:“好好吃你的饭,等你及冠了,想去哪娘都不拦着你。”
聂诚是那人的血脉,又生得这般聪慧,哪会是甘于平凡的凡夫俗子?
这般想着,她有些难过,丈夫和儿子都是有大抱负的人,倒显得她和他们格格不入。
周郁川看着廊下的女子黯然垂首,忍不住心里一揪。
若是他们没有和离,他带着儿子上战场去了,她一个人留在家里牵挂他们……也太可怜了些……
现下的生活应当是她最想要的吧……
“诚儿!看看伯伯给你带什么来了?”
第二日一早,聂诚还未出门上学,便听得崔泽衍清润欢快的声音传来。
在树上睡了一夜的周郁川,看着崔泽衍一身白衣,如入无人之境般,轻而易举便走进了他儿子的卧房,心里忍不住直泛酸水。
“主子,蕊珠公主来玉壶城了……”苍南一个纵身,飞到周郁川身边低声禀报道。
“她不在宫里待着,跑这儿来做什么?”周郁川皱了皱眉,蕊珠一向知分寸,想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。
他看了一眼树下寂静的小院,悄无声息地离开,一如他没有来过一般。
崔泽衍将手中精巧的鲁班锁递给聂诚,眼角余光瞟了院外的柳树一眼。
“那个永夜侯可还有为难你们?”
聂诚和崔泽衍素来无话不谈,闻言心里稍作犹疑,颔首道:“并未,近来都没碰见过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崔泽衍摸了摸聂诚的发顶,“伯伯最近不用出远门,今儿送你上学去,下午放学了也去接你,好不好?”
聂诚昨日已听聂柔说过,高兴道:“那真是太好了,谢谢崔伯伯!”
崔泽衍常年走南闯北,装了一肚子的奇闻异事,聂诚很爱听他讲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