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州的刺绣是出了名的,据说早些年宁州曾有过一位绣娘,被邻国的皇子微服出巡时看上后带了回去,还册封为妃。只是天家无情,加上皇室勾心斗角防不胜防,最终二人离了心,那绣娘心灰意冷,便没了踪迹。
不过这也都是传闻,无从考察。
宁州最有名的裁衣店,莫过于容裳阁。听闻容裳阁的红姨火眼金睛,只需一眼,便能精准的知晓你的尺寸。师府主子们的衣裳多数在此定制。
师菡刚一进门,就被柜台前低头刺绣的美艳女子吸引住。
她见过不少美人,可从未有过一人能如她一般,闲花淡淡,风韵天成。即便年过三十,瞧着也不输正值花容的年轻女子。
大抵是察觉到师菡的视线,女子优雅开口,道:“姑娘既然来了,还请进来吧。”
师菡眉头一跳,只听声音,便让人心中一颤,她浅浅一笑,率先走了进去,“红姨的刺绣手法,倒是与众不同。”
银针在她手里,灵活自如,不像是一根针,倒像是剑客的剑,仿佛已经跟她融为一体了一般。她动作看起来似漫不经心,可手速之快,令人咂舌。师菡一个用惯了刀剑的人,都不见得手速能比她快。
闻言,女子总算是抬起头,看见师菡的第一眼,她瞳孔微缩,像是有些吃惊。
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,便又恢复常色,温柔的放下手中的银针,起身朝着师菡行了一礼,道:“养家糊口的本事,总该是有些不同,才能脱颖而出不是?”
乍一听,师菡觉得这话挺对,于是她点点头,笑了笑,道:“红姨通透,是晚辈见识浅,不曾见过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倒像是神交已久的老友。看的师凌目瞪口呆。
师凌拽了拽冬杏的袖子,低声道:“冬杏姐姐,我还从没见过红姨对谁这么温柔过呢,菡姐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女?人见人爱?”
冬杏的目光落在小丫头拽着自己的袖子上,眉头皱起又放下,来回几次,生生的按捺住了想要甩开师凌的冲动——这是小姐护着的人,不能凶,忍。
她深吸了口气,僵硬的一点头,“嗯。”
闻言,身后的秦若若眼神儿轻蔑的掠过,再抬眸时,又是一派温柔随和,好像刚才那个不是她一样。
师凌继续道:“我菡姐姐的性子,倒是跟兄长有几分相像。当年兄长来容裳阁时,红姨也是这般温柔呢。”
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,秦若若站的近,听的模模糊糊,内容听歌大概,可师菡内功深厚,一般人正常说话的声音,百米之内她都能听清。师凌说话声音虽小,可毕竟离得近,她便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关于师府长公子的事儿,一直是师家的禁忌。
无论是京城国公府,还是宁州师府,仿佛与子嗣一事上都无缘似的,师菡这一辈人里,就得了一个男丁。且这男丁自幼争气,文韬武略,且玉树临风。原本该是弱冠之龄就入京参加国子监选拔,可十多年前,却忽然踪迹全无,从此没了下落。
因此师府,只当是没这个子孙了一样。此后无论师府再得的子嗣,也都是女子。
这些事儿,还是师菡这几日看关于宁州师府的情报时才知晓的。想起她前世,师府的种种事情,师德从未跟她说过。
其实,也不过是因
为师德从未把她当做过师家人罢了。
店铺门口,摆着一件红色锦袍,上面金丝暗纹勾勒凤凰振翅的图案,瞧着华贵异常。秦若若自打进来后,视线就落在那件衣裳上。
师菡一回头,看见秦若若正盯着那件衣裳若有所思,便笑着对红姨道:“烦请红姨拿这件衣裳给她试试。“
秦若若猛地抬头,有些防备的看向师菡,难道,她的意图被师菡知道了?
可再一想,今日大好时机,若是错过了,若再想趁着天高皇帝远将宁婉拽下神坛,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。
红姨见惯了世家女子,还是头一次见着师菡这种随性的,于是话也多了起来,一边给秦若若取下衣裳,一边道:“姑娘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。”
“哦?是么?”红姨这话一说,师菡就知道,她是认出自己了。
国子监女博士之名,早已传开。有人艳羡,有人鄙视,毕竟一介女子,怎么能整日里打打杀杀的?还将半朝武将都打趴下了,这不是悍妇么?可红姨说这话的时候,视线却直勾勾的盯着师菡的眸子,仿佛从她那双黝黑的眸子里,看出了些别的什么。
红姨似是笑了声,淡淡道:“传闻太多,不过我以为唯一真实的一个,应该是景小王爷为博您一笑,不惜重回国子监吧?”
世人皆知,喻阎渊最厌恶的地方,就是国子监。可自打师菡去国子监执教后,喻阎渊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,几乎都能常见。
师菡没想到红姨会突然提起这个,一时间脸色一红,低头轻咳了声,道:“小王爷极好。是国子监配不上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