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依澜伸手擦掉了眼角挤出来的泪,扬起脸庞。
她明明是在笑,可看起来却像是在哭。
“没什么。”闻依澜摆了摆手,啼笑皆非道:“我曾想过,要我命的人会是我的亲爹,会是跟我不合的姨娘和长姐,也许是不小心得罪的王孙贵族,亦或者是遭人眼红、绝于非命……”
“我怎么也想不到,会是陛下想要我死。”
闻依澜伸出手端详着,嘲弄一笑,道:“这毒在我体内蛰伏多时,算来也不过是我刚到空山没多久的时候所中。原来从那个时候起,陛下就已经容不得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存活于世了。”
面对闻依澜的指控和嘲讽,云佑面不改色,一双手背负在身后,从容不迫。
他问:“你难道就不想知道,朕为什么对你下杀手吗?”
“从看见陛下的那一刻开始,我就知道了。”闻依澜哂然一笑,豁然直白道:“无非是为了云清和,你见不得有我这样的人在他身边待着。”
哪怕他们已经被拆散,哪怕他们中间还横着一个闻玉君,哪怕他们往后复合的可能微乎其微……
帝王的权谋策略便是将人逼上绝路,赶尽杀
绝。
这就是她的命吗?注定会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,甚至连活路都不愿给,看着她起舞于火焰中,又看着她被火舌吞没,尸骨无存。
闻依澜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,但是最后一丝理智却死死地按捺着她的情绪,没让她在一国之君的面前失态。
“我只是想在这个世上好好儿地活下去……有错吗?我也不愿意招惹是非,更不想惹上你们这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。我娘走的时候,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,担心我吃不好、穿不暖,遭人家欺负……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,就算是被比低我一等的下人轻贱,这么多年我也熬过来了,在这里的日子过得真的很苦……”
不是她不争气,是眼泪自己要掉下来的。
闻依澜看着沾了泪滴的手指上那条眨眼的黑线,猛地将手攥紧成拳头,颤抖地咬着牙道:“我只是想过上平常人的日子,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,和自己的心上人朝夕相对,举案齐眉…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、让你们如此恨我?!就因为我喜欢上云清和吗?喜欢上皇家一个不被看重、甚至是弃如敝屣的皇子,碍
着你们的事了吗!”
少年张口欲言,却碍于云佑的阴沉脸色什么都没说。
“你是他的亲生父亲,跟他血脉相连,可你对他毫无父子之情。这十几年过去了,你的良知和怜悯被权势、流言和偏见消磨殆尽,如今也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、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,高高在上的垂怜,仿佛在施舍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。”
云佑蹙眉:“你够了!”
“你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?”
“闻、依、澜!别以为有云王护着你,朕就不敢拿你……”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,你根本不配为人父!你只把你的孩子们当做垫脚石、甚至是一把锋利的刀,利用他们踩踏、伤害别人,以此来达成你的目的!”闻依澜字字诛心。“你从未了解过清和需要什么。”
云佑把拳头捏得嘎巴作响,“朕不需要知道!”
“对,不需要。”闻依澜倏然一笑,咧开的嘴里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,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嘲讽。“他什么都不需要,他不需要皇子或太子之位、不需要你的可怜、也不需要别人的巴结、更不需要这几个从出生以来就
只知道害他性命的兄弟!因为他要的东西,是连你也给不了的——!”
“啪!”
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闻依澜的脸颊上,云佑被勾起了心火,一时失控,用了十二分的力道,竟是直接将闻依澜打得一个踉跄、摔倒在地上。
气血翻涌的闻依澜只觉得眼前一阵冒金星,云里雾里地吐出了一口血。
毒血发黑,散发着古怪的气味。
闻依澜自己闻着都觉得恶心,更何况是这对金贵的皇室父子。
她突然记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少年的了——长风阁里,邻桌吃饭的乖巧少年对亲爹出奇的恭敬顺从。
寻常人家的男孩儿都活泼好动,最是跟爹亲近,唯有他们之间规矩得一点都不像是父子。
闻依澜记得自己还多看了几眼。
小皇子……呵,原来皇帝磨的刀,就是他啊!
闻依澜浑浑噩噩地支起身子,却见到一双鞋子停在了她的眼前,云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底里一片冰冷。
“事实上,朕并不在乎清和身边的女子有怎样的身世背景,就算她是从乡下来的野妇村姑,朕都能容忍。”
“可你不同,朕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,
便有种预感——你将会毁了朕雕琢好的这块儿璞玉。朕在清和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心力,朕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朕的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