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确,那双在书阁中游荡的眼睛绝不是顾南封。顾南封是为她而来的,如果那双眼睛真的是顾南封,怎么可能会视她如无物,只管四处游移?
老总管见她神色凝重,便出声安慰,“你也不要太担心,既然你在这儿这么长时间都安然无恙。那么,不管躲在书阁暗处那个是人是鬼,它对你一定是没有敌意的。”
六兮点点头,仍旧忧心忡忡,“我倒不担心他会加害于我,只是,不知他会不会有意加害皇上?”
“多想也无益。”老总管徐徐起身招手,便有几个小太监搬来一张鸡翅木漆床摆在她眼前,淡淡说道,“既然是皇上要把你关在这,我便不能放你出去。床铺是从邻院借过来的,你先将就用着。这里是藏书的地方,见不得湿气,洗漱吃穿的物件都替你安置在阁后的矮屋里了。夜也深了,你好好休息吧。有什么事就喊守卫,他们就在门外侯着。”
说完老总管便领着小太监们退出去了。
眼看着厚重的悦书阁大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。六兮虽然仍有不忿,可眼下终归没有脱身的计策,还不如且放宽了心态,随遇而安。反正她原本就要在悦书阁苦读,争取早日把这些医书研习透彻,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了。
六兮静下心来,暂时将今日的不快抛在脑后,只心无旁骛地读书。
而寅肃碍于面子,虽然内心里后悔自己一时气急说了重话,却也覆水难收,只好把自己先前派过去六兮身边的那个小太监齐福喊回来,让他好好侍奉六兮,并且要严密监控六兮的一举一动。如有异状立刻便来通报自己。
毕竟他那天话说得重,事又做得绝了,他的六兮难免难过悲痛。所以定然要看护好了,绝不能让她做什么傻
事。
不想,整整五天过去了,齐福在悦书阁和他的御瑄殿之间来回跑了不下十余趟,寅肃却没有听见任何了不得的动静。
难道自己跟她大吵一架,甚至还把她关起来,这丫头真就一点也不伤心失落?
寅肃越想越觉得胸中憋闷,于是又叫人把齐福喊了过来,仔细审问说,“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,精神可还好?”
“回皇上,还好。常常读书到半夜而精神旺盛。”
“哦。那送去的膳食都吃得?”
“也吃得。水果点心也用了不少。”
“哦。”寅肃微微颌首,又不死心地问一句,“那她睡得也还舒坦?”
“……应该也舒坦。每天早上醒来都精力充沛。”
“哼!”
寅肃冷冷哼道,“亏我还在这牵肠挂肚,她倒过得快活!”
“我问你,你陪她读书这些日子,她可有悔意啊?”
“嗯?”齐福茫然地举头望着寅肃,不解其意。
寅肃不耐烦扔了手里的奏折,起身离宫,“前面带路!我要亲自去问她。”
“是。”
寅肃一路跟着齐福来到了悦书阁。书阁的门是开的。守卫们见皇上过来正要行礼,寅肃挥挥手示意他们免礼,自己则放轻脚步悄悄走进书阁。
齐福指着书阁二层靠近西边的窗户小声提示,“她下午都是在那看书的。”
“哦。”寅肃一个人轻手轻脚上了楼梯,果然看到六兮正趴在桌上读书读的认真。
日光从四尺见方的和合窗里投射进来,柔柔铺开在六兮的头顶与肩上,细碎的头发与脖颈后的细小绒毛被穿梭其中的光照成了透明的颜色,浮在白皙的皮肤上好像是落了一层毛绒绒的薄薄的雪,配上那双长长睫毛之下的认真的眸子,愈发惹人怜爱。
寅肃一下子呼吸顺畅了许多
,忘记了先前的诸多不快,主动微笑示好,“还是在读医书?”
六兮听到他的身影陡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他,却又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惊诧欣喜转换成了被人打搅的不悦,冷冷开口,“皇上日理万机,不去御瑄殿看你的折子,跑来这做什么?”
寅肃皱皱眉,原先温和的脸色也阴寒了起来,缓缓踱步过去,审讯般问她,“这些日子在这,可想通了?”
“六兮愚笨,敢请皇上明说,您是想让我想通什么?”
六兮原以为自己不会跟他计较随意把自己关起来的事,可不知为什么,一见了他的面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就不由自主地冲了出来,说话绵里藏针,冷冰冰地刺人。
寅肃果然被刺得恼了,扬眉喝道,“你不要得寸进迟。朕来看你,已经是给足了你的面子!”
“哈!”六兮讥笑,“那可真是难为皇上了。您不必太委屈自己,六兮在这里住着挺好的。想研习有医书可看,累了有杂谈解乏,不知过得多自在。”
寅肃气得憋红了脸,咳嗽了两声,并不与她争辩,只快步走上前,一把抄起她身下那本书来翻看,果然是本医书,而且这一章的内容也不是别的,正是讲解如何医治与养护烧伤。
“你果然是不知悔!”